在朱翊钧与陈矩谈话的同时,高务实也在日新楼商议当前局势。不过,他主要的议题已经不再是皇帝对他的信任程度,而是更加具体一些的方面。比如吏部尚书的接任能否继续由实学派成功举荐,而万一不能成功举荐又该如何应对等等。当然,也不仅仅是朝廷方面的事要商议,前不久形成的一些决策也都需要落实下去,比如吕宋战略的收尾工作、日本战略尤其是关东战略的展开等等。这是一次内部会议,由高务实、黄芷汀以主公、主母身份召集会议,刚刚从开平回来的刘馨则以京华秘书处秘书长身份主持此次会议。京华财务总监兼京华银行行长高国彦,内务部主管高陌,商贸秘书曹恪,军务秘书额尔德木图、阮福源,财务秘书高务忠,情报秘书高杞,无职见习秘书高务正、高务若参加会议。除了另一名商贸秘书马怡尚未抵京而缺席之外,京华秘书处全员参加了会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刘馨此前提出的“秘书处内阁化”战略的某种体现。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原本不够资格但被特许列席会议者,乃是在之前吕宋海战中立下大功的左翼轻骑兵号舰长罗远。由于吕宋方面已经没有北洋舰队太多的战斗任务,因此罗远作为高速侦察舰的舰长便开始充当信使,此前已经两次奉命回京汇报战况。这一次他回京正是为了报告吕宋最新局势,之后高务实下令“左翼轻骑兵”号停在天津港待命,让他来京师接受新命令。其于前日抵京,今日又被破格准许参加这样级别的会议,京华内部都估计他应该是走了好运,要被老爷提拔重用了。会议其实分作两个部分,前半场会议除了高务实夫妇之外,只有刘馨、高国彦、高陌三人参加,后半场则是全员参加。前半场会议实际是由高务实亲自主持的,他先把这段时间朝廷的变化大致说明了一番,让大家自由发言。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情况在京华内部而言尚属首次,因为此前事关政坛的事务基本都是高务实自己独自决断,顶多也就是刘馨来京之后会和高务实交流一二。黄芷汀过去很少过问大明官场上的详细情况,这么做既是相信高务实有能力应付,也是担心高务实对她插手这些事情不满意。高陌倒是一直很清楚高务实做了哪些事无论朝廷方面还是京华内部、南疆等各个方面,高务实很少有对他保密的事。不过作为情报头子,高陌的表现很自觉,只要高务实不曾直接向他征询意见,他从来不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老老实实按照高务实的吩咐去办事。高国彦的地位倒是相当高的,因为他不仅是高务实的堂兄,而且身份京华财务总监、京华银行杭州,同时还成了明联储实际上的首席执行官,对于财务方面的影响非常大,经过这些年的锻炼,能力上也足够专业。不过,他以往的工作特性是只对高务实一人负责,并且管辖范围非常明确,即只负责财务工作,其他项目从不参与,如此次参加这样的全面性会议还真是头一回。或是因为照顾到刘馨刚刚从开平回来,而高国彦过去不怎么参与全面性尤其是朝廷方面的事务,因此高务实做的介绍颇为详细,前前后后花了超过半个时辰。等到他让大伙儿自由发言时,刘馨、高国彦、高陌都先把目光投之于黄芷汀面上,但黄芷汀摇了摇头,道“你们说吧,朝廷的事务我不是很了解。”刘馨见她不说,想了想发现好像自己这个秘书长没有推脱的理由,便道“既然老爷认为皇上的考验已经结束,那么从今日皇上的举动而言,我认为皇上这是在许诺了实际上皇上今日此举,即所谓设立定南都护府,应该更多的是一种如复燕云者封王性质的许诺,而并非是真的打算现在就设立定南都护府。”高国彦本来对于朝政方面兴趣不大,但听了这话却又有些不明白,问道“如果只是许诺,那又何必以制诰的形式来做呢?何况这诰命没有得到内阁的附署,根本没有意义。”刘馨笑道“总监说的不错,诰命这样下达的确没有什么实际效用,可是这也正是皇帝的用意所在。首先,诰命的严肃性是最高的,以诰命形式说这件事,算是对此番许诺的某种保证,而且既然是诰命,哪怕没有内阁附署,也必发给京中各部院,以至于全天下人都会认为皇帝有了这样的考虑。其次呢,诰命没有内阁附署,无法形成效力不说,还必然会引起内阁的强烈反弹总监注意,这一点正是皇上的用以所在,他正是要以内阁的强烈反弹来否决他的这道诰命。”“这是为什么,被内阁封还诰命难道很有面子?”“折了面子是不假,但这样一来皇帝才能有足够的理由收回成命啊。”刘馨呵呵笑了笑,道“皇上还需要老爷为他做很多事,不可能现在就把老爷放去南疆不管。哪怕他在这道诰命中说让老爷遥领定南都护,实际上则是让夫人以副都护身份权知都护事,但正如老爷推辞任命的理由之一,定南都护职责重大,其职何当遥领。那么,这就意味着老爷如果要就任定南都护,必然要卸任户部尚书并亲自前往南疆,您觉得皇上现在能同意么?”“那不可能,察哈尔克复之前,皇上绝对不会放日新离开中枢。”这几乎是绝对的,所以高国彦被刘馨说服了。高陌则更关心另一个要点,思索着问道“秘书长认为定南都护一职是如同复燕云者封王一般的许诺,这一点除了诰命本身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佐证?”“没有实际的佐证,我也只是推论,不过我认为这个推论应该是合理的。”刘馨回答道。高陌简单地道“愿闻其详。”愿闻其详,那也就是找刘馨要解释了。诰命本身的意义刚才刘馨已经讲过,此时无须再提,因此刘馨道“无他,实力耳。”她顿了顿,道“从皇上近年来的表现看,他必然是打算做一做大明朝的中兴之主,换句话说,就是要做一代圣君。何谓圣君?即便太祖皇帝,因为晚年屠戮功臣之故,在士林、民间也未必被真心诚意奉为圣君。至于成祖,无论再如何强调靖难之役发动的被逼无奈,但其本质和结果都不可避免的会被认为是以下犯上,是污点而非荣耀。二祖都谈不上圣君,宣德、弘治自然也只好等而下之。在这般局面下,皇上若想将来被称为圣君,其所需要的,除了荡平漠北、覆灭残元的绝大武勋之外,还需要在治世之功上显露非常之能。诸位,若不能妥善处理功臣问题,恐怕很难称之为圣君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老爷作为大明对察哈尔发动决战时的领兵大帅一事,几乎已经铁板钉钉。因此我认为,对于将来如何处理老爷的封赏,已经是皇上不得不考虑的大事了,而定南都护,恐怕正是皇上想到的解决之法。至于我说实力……这一点似乎不必解释。”高陌颔首道“秘书长所言甚是。”黄芷汀此时插了句嘴,道“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会不会有更坏的情况出现?”刘馨稍稍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我认为这主要处决于两个条件其一是皇上拥有何等程度的力量和自信,其二是京华的实力在他完成封赏时处于何等水平。这两个条件都是变量,也就是说并非一成不变的。如果在皇上完成封赏时,他自认为所掌握的实力足以压服定南都护府,那么多半就不会太过于担心,至少在圣君二字的诱惑下,他即便有所担心也会坚持这样做。反过来,如果在他完成封赏之前,就觉得定南都护府的实力能够对大明形成巨大的威胁,那么他的决定恐怕就会变得很慎重,最终也就可能会放弃这样做。到那个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坏情况就不好说了。”“那么你觉得这其中的度该如何掌握?”黄芷汀郑重问道。然而刘馨却摇了摇头,道“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对皇上拥有十分深刻的了解,我无法作答。我想,老爷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最合适人选。”黄芷汀只好朝高务实望来,但她心里始终觉得高务实对皇帝的判断有些过于乐观,因此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高务实沉吟道“这个问题其实非常复杂,我觉得不仅包括秘书长所言的力量对比,还要包括一些影响力。通常我会把秘书长提到的力量称之为硬实力,而将包括名望在内的一些影响力称之为软实力。相对而言,硬实力是可以简单通过数据对比来进行判断的,而软实力则复杂很多。我举个例子,建文削藩之时,恐怕并没有想到靖难之役爆发之后许多藩王会持观望态度,因为在他的思维当中,皇帝要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都是拥有大义名分的,各地藩王应该无条件服从、无条件支持他。但事实是,各地藩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