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京师的气候已经到了高务实最喜欢的时段,要不是没有假期,他都想去见心斋小住了。可惜今年的秋天是个真正的多事之秋,前脚刚听说他莫名捡来的妾侍成田甲斐因为成田家移封的事情需要有人接洽三方而不得不暂留关东,后脚就得闻辽东萧如薰上报说打了好几场都没见着图们大军,接下来还等到一个更糟糕的消息……土默特东征军遇伏,在青城损失万余主力。这还不是最糟的,更糟的是连夜前往救援的京华商社骑丁虽然将他们成功解救,但在当晚的夜战中也没讨到多大便宜,前后损失了八百余人,创下京华嫡系武装力量单场战斗的最高战损记录。此战京华的主将高江回到大宁城就下令把自己关了禁闭,派人上报到他高司徒这儿来,等候自家老爷的惩处。一场战斗损失八百余人,这还真是京华嫡系武装力量的最惨记录。南疆那边无论是复安南还是征缅甸,亦或者克暹罗、平南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大的损失——要知道安南、缅甸什么的,当时打起来规模可动不动都是数万对数万,可结果大部分都是京华凭借武器和战术的全面领先而碾压了对手。北疆这边原本也差不多,漠南大战时虽然京华嫡系不曾真正打过多少大仗,但相比京华嫡系还可能要弱一点的大明步兵可是硬抗过辛爱部猛攻的,也没有这么难看的损失呀!更别说辽南之战时,炒花部拼死一击都愣是踢到了铁板,而京华嫡系的辽东内河舰队封锁河道之举更是炒花部灭亡的关键。曾几何时,京华嫡系武装力量居然受到如此严重的损失?更别说递交上来的报告里连察哈尔蒙军的具体损失都语焉不详,只能估计“当倍于我”?“你也别太郁闷,虽然损失不小,但我觉得还是得先弄清原因……我是说,先得搞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损失,毕竟从报告来看,他们这次伏击从战术上来说是成功了的,问题应该是出在战斗过程中。”说话的是刘馨,她作为京华秘书处秘书长和首席军务秘书,完全有必要对这件事表达看法。高务实蹙着眉,摸着下巴道:“从报告来看,布日哈图的指挥应该是关键。”“他的确是反应很快,大概是一眼看出了骑丁部队缺乏大兵团正规作战的经验,以快速拉近距离来抵消骑丁部队的手雷威胁。”刘馨分析道:“骑丁部队远程靠火枪,中程靠手雷,但近战格斗方面,似乎雁翎刀比不上蒙古弯刀。”“我看未必是雁翎刀和蒙古弯刀之间的差距真有那么大,更关键的是近战经验不够,这是多方面的,可能是训练问题,也可能如你所言,单纯是缺乏大兵团正规战的经验。毕竟骑丁部队此前更多的战斗都是剿匪战,而无论山匪还是马贼,都不会有数万人之多,所以这是打惯了治安战而没打过正规战所导致。”刘馨沉吟道:“高江在战前的布置没有太多问题,临阵指挥虽然结果不太好,但我觉得不能完全怪他,整个骑丁部队都缺乏这种大兵团正规战的经验,这才被布日哈图找到了漏洞。”高务实面色阴沉地道:“骑丁部队的武器配备还是有问题,在马上近战咱们原本就不大可能从人员质量上胜过蒙古人,所以必须换个思路……”“怎么换?”刘馨一摊手:“骑兵不是步兵,搞不出依靠阵型、纪律和火力密度形成的刺刀火枪空心方阵,只要蒙古人拉近作战距离,就只能拼马战了。”高务实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道:“你知道五代机为什么能吊打四代机吗?”“啊?什么东西?”刘馨愣了一愣,显然没听明白。“我说咱们那时候的战斗机,第五代战斗机完虐第四代战机的原因你知道么?”高务实略微解释了一句,继续问道。“呃,不太清楚,好像主要是隐身性能的原因吧?”她顿了顿,问道:“这和当前的事情有关系吗?骑兵又不会隐身。”“隐身性能当然是关键之一,不过隐身之后之所以有那么大的优势,这其中是有缘故的。”高务实道:“好比一般人都知道隐身意味着我接近了你,但你根本不知道,这时候我发射一枚导弹,你即便是及时发现了也可能根本躲不开。这个‘根本躲不开’的距离,在军事上有个专业术语叫做‘不可逃逸距离’……”“这和骑兵有什么关系?”刘馨看来还是更关心当前面临的问题,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次。高务实苦笑道:“你别急啊,先听我说……四代机时期,当时的战斗机主流思路还是高速、狗斗、操控灵活这些,尤其当时苏军在一些飞机机械性能方面占据了不小的优势,于是米帝觉得必须改变思路——既然我飞行操控比不过你,那我只要不和你近战不就行了吗?”虽然高务实显然没有详细解释,但这最后一句实在直白,刘馨总算明白了他的用意,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得想个主意能够避免近战?”高务实点头道:“没错,近战这一块我想过,人家天生就有优势摆在那儿了,虽然咱们也不是不能投入巨大的资本去从小训练,亦或者给他们配备全副盔甲甚至马铠,但那样的话成本更高不说,还会导致机动性严重下降,我认为得不偿失。依我看还不如从武器上想办法,只要双方短兵相接之前就能对敌军造成严重打击,即便最后仍然发生了近战,但靠着前期的优势,我军打输的可能性也会小得多。”刘馨想了想,摇头道:“除非你能弄出连发火枪,否则恐怕很难达成这样的目的。你看这次报告就知道,一开始火枪齐射时我军占据明显优势,手雷刚用的时候也对敌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直到此时,我军都占据着不小的优势,真正的失败是当布日哈图擂鼓吹号,蒙古兵不顾一切对我军进行冲阵之后。”说到此处,刘馨翻了翻手里的信纸,补充道:“你看,对方到了这个份上,咱们却还在坚持把手雷三连击完成再以雁翎刀迎敌。”她叹了口气:“高江恐怕是把蒙古人当做山贼马匪一样的乌合之众了,以为这三连击之后蒙古人必然损失不小,而这样的损失已经足够使其崩溃,于是就造成了手雷三连击之后我军短时间内近乎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额尔德木图听到总攻号角发觉不妙,不顾安危带着亲军杀回来支援,恐怕最后的结局还可能更糟。”高务实沉着脸道:“从这个层面上看,高江把他自己关了禁闭还是很有道理嘛!”刘馨迟疑了一下,还是劝道:“高江确实是误判了,但我还是想说,这个误判其实也不算很离谱,因为此前察哈尔蒙军也好,内喀尔喀的炒花部蒙军也罢,整体上都有不敢承受第一波损失的问题,高江的误判也正是出在这儿。此次布日哈图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计损失,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现象,我觉得布日哈图是汲取了以往的教训,而高江没有料到这一点,因此形成了误判。”高务实瞥了她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不应该惩罚?”“不是不应该惩罚,但是我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戴罪立功。”刘馨解释道:“无论误判是如何产生的,误判的责任都该由他这个指挥官来承担,这一点并无疑问。但惩罚只是为了明确责任,它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如何避免下一次遭受同样的失败。同时……怎么说呢,就像咱们那会儿一样,‘组织上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认他多年的努力和成绩,总得给人一个机会证明自己。”高务实长出了一口浊气,道:“可以,你以我的名义去代拟一道命令,让他戴罪立功,先将他的职称降低一级,但明确将大宁的三支骑丁指挥权交给他……我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顺便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刘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刚才说要在武器上想办法来应对这种局面……有现成的思路么?”高务实瞥了她一眼,道:“你自己已经说了,只有连发火枪能解决。”“连发火枪取得突破了吗?”刘馨立刻问道。高务实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名叫戴梓。”刘馨愣了一愣,问道:“这人是谁?”“康麻子时期的一位火器专家,据说发明了连珠铳——大概就是你说的连发火枪。”高务实回答道。刘馨诧异道:“康熙时期中国就有连发火枪了?”“没有。”高务实淡淡地道:“这人得罪了鞑清火器专家、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被他谗言污蔑,最终被流放了,连珠火铳也没能大规模制造。另外也有传言说,是康麻子不敢让这样的火器问世,以免衰弱了鞑清的统治。”“哦……这些满鞑子真是一心一意拖慢进步的步伐。不过,既然清初就能制造出连珠火铳,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