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救人(1 / 2)

我,名唤千樰,是生长在天穹山的一只穿山甲。

一千年前,先祖们因躲避捕杀而巧入天穹山,幸得山神七子见怜,在护下诸甲性命后,更允其留在山中。

也是那时,山神将山中诸甲点化,开天灵。自此,天穹山上的穿山甲便能讲人语,可幻人形。

穿山甲一族的眼睛原本不可视物,而自得山神点化后,终于能看清世间万物,只觉处处极美。

若说我们是精怪,那我们便是修不得仙法、入不得仙道的精怪。

因受山神开灵,已得天恩,我们的寿命从十数年增至一百年,而百年一到,堂上长寝,别无二时。

在我降生之前,阿爹只会忧心一件事,那便是白蚁精不分昼夜地偷袭,他们老想在银杏爷爷身上啃下几口。

起初有山神仙障所阻,一众精怪皆入不得天穹山,白蚁精亦无计可施。

然则,不知从何时起,仙障灵力逐年减弱,各路精怪若是想冲障而入,只要肯下些功夫,倒也非绝无可能之事。

不过,此地方圆精怪大多都受过白果之恩,即使有力入之,也并不打破七子当年立下的规矩。

而银杏树是白蚁精早欲攫取之物,前些年因受仙障所阻,虽也贪馋,但到底百试难近,只得巴巴看着。

是以,仙障灵力稍有减弱,他们便强横闯山。

千年前,穿山甲一族蒙受山神之恩,护树守山是从祖上延续至今的使命,白蚁精每每闯入,我们必倾全族之力驱之。

因而,有这道关卡设在白蚁精面前,即便被她闯障进山,却也伤不了银杏爷爷分毫。

阿爹曾非常感慨地说过,山神的仙障不仅保护了天穹山,同时也保护了我们。山下县里的人虽常会上山摘药采菇,即便偶有撞上,却从不会将我们逮去,比先祖那时遇上的人,良善甚多。

是以,我们穿山甲一族在天穹山过的倒也自在。

不过,自我降生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听阿娘说,我出生在深秋东曦既驾之时。那日,秋阳杲杲,草木微霜,便是这样天朗气清之日,我,降生了。

而令众人未尝料到的是,前一刻尚秋风习习,不过转瞬却雪落飞飞,朔风凛冽,忽如深冬降临。

在我睁眼那刻,阿爹阿娘本是欣喜如春霖浇过的心,霎时间却比外头突如其来降下的大雪还凉。

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欢喜我,而是我的双眸,是雪白色。

但见此状,身为族长的阿爹连忙从洞中石盒里取出个用数片银杏叶扎扎实实包裹起的小叶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将叶包拆开,取出数百年里从未有人动过的红绳,战战兢兢地套在我左前爪上。

说来也怪,这红绳结刚扣上,肆虐无阻的风雪竟刹那停歇,转迎霁月当空。

再看我双眼,已与其他族类无异。

与此同时,还有一桩怪事发生。

山神七子化身的雪石在银杏树下已静立六百年,石身润泽如玉,从不见青苔滋长,亦无虫蚁攀身,也不受雨雪所击。不仅如此,六百年来,即使无人擦拭,雪石亦持纤尘不染。

如此灵石,却在我降生之时,于风过间,变得与寻常青石无异,绿茸青苔迅速附满其身。

此事蹊跷至极,连阿爹都不知其因。

后来,有一回,我跟银杏爷爷习法时,问出此事。

爷爷也说不知,可我却是不信。

银杏爷爷乃万年灵树,怎会不知六百年前之事?我笃定爷爷必然明晓内情,只是不知碍于何因,而不便同我言说。

当我知道自己便是山神七子化石前所说的雪眸时,是在我出生次年。

阿爹见我已经开始明晰事理,方严肃相告。同时,对我立下诸多禁规,而首要之事便是不准随意取下爪上红绳,且需每日跟银杏爷爷学习控制灵力之术,以免生出祸事。

由此导致,当全族之甲都在拼力对抗白蚁精偷袭之时,我却只能端端待在山顶,不断地练习吸气吐气等基础功法,因而也甚觉自己一无所能,颇是沮丧。

第二条禁规,则是不许在下雪之日出洞。

其实,穿山甲生来惧冷。因此,每年入冬后,若非极为紧要之事,全族之甲都会居洞不出。

而在此事上,我却属族中异类。

我生来不畏寒冷,也正因如此,阿爹更是严令我禁足洞中。所以,每每下雪时,我便只能趴在洞口,巴巴瞧着。日子一长,甚觉烦腻,却也无可奈何。

只因,但凡这时,我在阿爹眼中便如同大奸大恶之徒。每隔半个时辰,阿爹便会顶着风雪,来我洞中查看安妥与否。

对此,阿爹自有一招。他不止看我是否好好待着,还会瞧洞外坦坦白雪上是否有我的爪印,以及洞内是否有不该出现的雪迹。可谓是细致入微,有如防贼。

因此,我即便有天大的贼心贼胆,却也无做贼之机,只觉万分苦闷。

然则,百密终有一疏,渔网终有一破。

一日,又是雪盖遍野时,阿爹恰巧有紧要之事,遂同几位叔伯一并冒雪出山。

我心中一顿狂喜,只觉是天赐良机,若不趁时施为,岂不白白辜负上苍恩德?实属大不敬。

如斯盘算,我便如斯行动。

起先,到底是行逾规越矩之事,心中难免忐忑,担心阿爹杀个回马枪,将我逮个正着,遂在洞口探头探脑。即便早已心潮澎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并不曾见阿爹折返之迹,方壮起胆子,先探出一只爪朝雪里猛劲一踩,又迅速缩回。

我喜滋滋地看着雪里那枚凹陷极深的新鲜爪印,心头如绽烟花,似受鼓舞,瞬间抛下一碰即碎的畏怯,飞跑出洞,翘着前爪在雪里一通狂踩,模样疯癫至极,直将洞前那片雪地踩得杂乱无章。

随着胆子越来越大,我也越发得意忘形,离寝洞也越来越远。

族中,同我交谊最为要好之甲当属小慈和小墨,但逢喜乐之事,我无不拉着二甲一道。

眼前大好光景,喜乐无边,若是平时,我必要唤出二甲一起嬉戏,增添趣味。

然则,大雪当前,此二甲应是正缩在洞中,眠觉不知休,断断然不肯挪动半步。

罢了,此番玩乐便暂且将二甲撇下,容之休眠。

由于我们一族的寝洞都筑在山腰处,阿爹素常又只允我自山腰上登,而不准下行,以至于我所知晓的山外事,皆从阿哥和几名好友口中听来,自己却未尝亲眼得见,所以山下一直是我梦寐以往之地。

我晓得,人之前爪名手,之后爪称足,单是各类称谓便十分讲究。

我也晓得,山外之人极其聪慧,一双手非常灵巧,不仅会煮茶炊饭,还会插稻种菜。虽身来无甲,却懂得织衣敝体,常听阿娘赞其衣裳工致精美而不绝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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