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玉蝉(1 / 2)

正如张潇潇所想,姜赤缇虽觉出自己心境起变,却不知变在何处。

只是开始企盼先生入府之日,偶尔也希望先生能对自己的画作评点几句,若是能再添上几笔,便是更好。

渐渐地,姜赤缇的慧根恍若突然消失,进步极缓。有时一个颇为简单之物,她画上好几日都不得其意,甚至画废一摞纸都仍需先生指点。

究此变化之因,有二。

一是,姜赤缇希望先生能多多与她交谈。

二是,姜宰一次无意间对姜赤缇说,父亲夸姜赤缇的画工越来越好,不日即可出师,那时便不用劳烦谈先生来回地跑,她大可自己在府中练习。虽不及谈先生画作精妙,但冯元峥之眼,却是绝对入得。

是以,从不作谎的姜赤缇,学会了隐藏,也有了不愿与人分享的秘密,即便那人是生养自己的母亲。

春去花落,绿树成荫,谈问西带姜赤缇临过花水,览过群山,逛过闹市,赏过花灯。

而谈问西也逐渐发觉,自去玉蝉湖后,姜赤缇的画功提升便极慢,自己亲手教出的学生,水平一直停滞不前,谈问西一面忧愁,一面却又莫名暗喜。

一日,授课时,谈问西问到姜赤缇这几日想去何处作画,姜赤缇想也不想便说玉蝉湖。

谈问西不解地问:“杏花时节便已去过,何故还想再去?”

姜赤缇却道:“虽是一处风景,但春夏秋冬各有不同,学生想去看看夏季的玉蝉湖是何景致。”

入情入理,谈问西笑着应下。

二去玉蝉湖,姜赤缇没有再携箜篌,而是让福叔带了两个绿纹大西瓜。在湖水里浸上一浸,定然清凉爽口。

向来爱乱跑的姜宰本也嚷着同去,可姜赤缇却不敢带上这个事儿精。

姜宰调皮好玩,又素喜游泳,而近日,天气炎热如斯,他打得便是下湖的主意。姜赤缇早已摸透弟弟的性子,自然不敢任他胡来。

但若明说不让,姜宰肯定不依。

思忖之下,姜赤缇同姜宰梳理了一番利害关系。

此次出府,全为作画,并无游玩之机。另则,烈日炙人,若将弟弟晒坏,爹爹一定会责罚身为长姐的姜赤缇,指不定一气之下将长姐关进柴房,禁食几日,以此为戒。

如此一来,二位姨娘断然会借机煽风点火,不定编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头来。

姜宰素来心疼姐姐,两位姨娘平日里便没少欺负姜赤缇,姜宰都看在眼里。所以,就算他再爱玩,却也要顾全姐姐,当下打消同去的想法,并嘱咐姐姐莫要在外久晒,画作一成便立即回府凉快。

姜赤缇自是应得干脆。

夏天里,日头格外得毒,灌入车里的风亦无一丝凉意。

在太阳火辣辣的炙烤下,整个大地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盘,头上烈阳犹如火烧,脚下泥土更是如同刚从火堆里滚出,能生生将鞋底灼穿。路上行人皆抬袖遮面,弓身而行,步伐匆匆。

主仆二人在不算狭窄的马车里如坐深甑遭蒸炊,小菊恐闷坏小姐,刚一出城便立马卷起两侧的覆笭,散车里热气。

姜赤缇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端坐车内未发一言,头上小银钗的玛瑙坠子晃来晃去,眼神有些游离。

“小姐。”小菊忍不住唤她。

姜赤缇似未听到,没有一点反应。

“小姐。”小菊又拔高声调。

姜赤缇眸光一闪,恍若刚出窍归神,姿态优雅不改,抬眸问道:“玉蝉湖到了?”

小菊摇摇头,“刚出城,还有一会子才到。奴婢瞧小姐近来闲暇时总爱出神,小姐是有挂心的事?”

“没有。”姜赤缇矢口否认,眼神却略显闪躲,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态。

小菊纳闷道:“小姐以前可不这样。”

姜赤缇轻描淡写地道:“兴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容易叫人心燥。”嘴上虽这样说着,心里却不由发慌,大有一种心思被人看穿的局促。

小菊连忙取了团扇,缓缓摇着,“奴婢明日再添个冰盆。”

到了玉蝉湖,似云似雾的杏花早已不见芳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树青青黄黄的小杏子,尚未熟透,看得人不禁牙酸。

小菊瞪大眼睛咽了咽唾沫,欢喜道:“小姐,过一阵儿还来这里可好?”

姜赤缇秋眼旁睐,“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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