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1 / 2)

白衣公子执棋入阵,一场不见兵刃的惨烈厮搏缓缓展开。

黑白二子错落其间,步步紧逼,两方皆算尽机关,诡行奇步,不乏如是。

凉月傍观良久,冷不丁叹出一句:“究竟有多孤独?”

太微正闭眼吸化大地之灵,忽然听到凉月发出这似问非问的一叹,当即睁眼,看向她,“何人孤独?”

凉月的两颗眼珠直溜溜地盯着正自我对弈的白衣公子,笋尖一指,“喏,下棋那人。”

太微淡淡地道:“想来遁世之人多是如此,倒也不甚奇怪。”话落,复又闭眼。

白衣公子一心一眸皆倾注于棋盘之上,仿佛世间只余他一人,也只剩其手中所执的粒粒棋子,仿佛能独守一盘你追我逐的棋局,直至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而这一盘棋,直到天色暗下,也未能分出胜负,更准确地说,不是不能,而是他不愿,至于为何不愿?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盘又未定出输赢的棋局如昨夜那般被静静放置,里面暗含多少诡局,设下多少心谋,想是无人能一一看破,逐个数清,而布局那人已然将其弃下。

白衣公子屋内,明灯已挑,窗上剪影浮浮,轮廓凛凛。

少年人从梨簪女子手里接过盛着碗碟的乌木食案,送入白衣公子房内。

通过映在窗棂上的影子,凉月看到,少年人将食案放在了白衣公子的面前,未作片刻停留,便转身退离。

一只手执箸入盘,白衣公子开始用膳。

白衣公子在弃棋回房后,便没再出来。

凉月从模模糊糊的剪影上判断出,他在伏案写字。

直到房内烛光熄去,凉月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鬼使神差地看了他整整一日,尽管他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念及此,凉月不禁笑将起来,略带自嘲地道:“太微,我大抵是中邪了。”又不觉看向身体左侧,其内似有一鲜活之物正在跳动。

“凉月,你是中了那个孤独人的邪吗?”太微总能一眼看破凉月的心思,并毫不遮掩地点出。

经过一番短暂的思索后,凉月不大确定却十分郑重地道:“或许是了。”

这简短的一句,尚不足以昭示她此时此刻的心境。

凉月在脑中仔细搜索着只言片语,将那些散落在星河里的字,一一挑出,继而拼凑出自认为最合适的表达:“就像是一篇华星秋月的文章,虽艰深晦涩,却教人不舍释卷。虽只有寥寥数字,却足以成一方气候。”

太微冷静地道:“凉月,你是修行千年的竹妖,当自持如反掌之易。”

凉月一边忖度着太微的话,一边看着茶云桌上那盘未完的棋局,嘴里念念有词:“好生奇怪,好生奇怪,当真奇怪。”

云妨缺月,无星无风亦无雪,冬寒之气携着散不开的奇香,填塞着每一道或大或小的缝隙,本就宁静的院子此时更是陷入一片死寂。

凉月化身出来,一袭青衣束体,静立于月桌旁。

墨玉棋盘上的颗颗棋子文风不动,却暗含无数个杀招,一场兵荒马乱跃然而上。两厢搏杀后,皆只剩一兵一卒隔河对峙,双方俱执一弓一箭,且箭术无不精湛。而这场战役,即便到此,仍是胜负难分,所搏不过一个“先”字,谁先出手,谁便赢。

今夜这盘棋局里的陷阱机关同昨日大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执棋之人,仍旧没有让哪一方胜出,让哪一方战败。到底是为什么?胜负明明只在一念之间,可他却始终不愿将其分出。

凉月不假思索地拈出一粒白子落下,一招定结局。同昨夜一样,仍是白子胜出。当她欲落座于白衣公子所坐之处时,忽觉一股阴寒的妖气径直袭来,凉月当即反应,转首后顾。

一贯警觉的太微此时亦化身走出,二人相视一眼,未作任何言语,俱俱往妖气散出的方向看去,同时竖起戒备。

果然,不过片刻,晦暗的夜空之上,一道黑影高高跃起,旋即落下,一起一落之势,快如电闪,直冲院子而来。

几个起落后,黑影猛地跳入院子中央,落于墨玉棋盘之上,当场将一盘棋子打散,翻倒盛豆簸箕般,一盘棋子当场滑出棋盘,骨碌碌往下坠去。

二妖登时一惊,眼见宁静的院里就要炸出“叮叮当当”的落子声,正待出手,黑影却快其一步,黑白棋子瞬间凝定,静悬未落。

早在黑影落下之际,凉月便已掠离月桌,退至太微身旁,二妖此时并肩而立,皆眈眈而视面前这位周身阴气极重的不速之客。

以背相对的黑影缓缓转过身来,二妖这才看清,来者竟是个身批玄色曳地披风的黑雾精。

黑雾精乃渡冥峡中黑雾所化,灵智非顿开,而是由亡魂所呼之气日月累成。

渡冥峡乃世间亡魂入地府前所过的最后一处人界之地,峡内有一条悲欢河,亡魂在渡悲欢河时,悲欢河会将此人自出生到死亡所历诸事在水面一一呈现,善恶悲喜无一漏下。而亡魂所带的最后一口气,便会在看到生前种种时,一呼尽出。

久而久之,峡里的黑雾吸入亡魂之气便逐渐生出意识,又因亡魂有善有恶、或恨或爱,所以黑雾精便也是亦正亦邪、亦善亦恶,七情六欲、无一不具。

黑雾精无面无肢,极少会出现,而即使出现,也是以本相现于人前。盖因,雾本身便是缥缈之物,不实,无体,只是由于吸取亡魂之气才逐渐有了神智,所以幻不得形。

不过,鲜少出现的黑雾精而今缘何出现在此处?

凉月横眉冷视,厉声问道:“来此为何?”

“两只……小妖……还敢……跟我……抢。”由于黑雾精发声完全靠体内雾气的流转,而且,每一声最多只能说出两字,致使其说话极慢。本该是一句气势雷霆之语,但给他这般慢慢吞吞地说出,气势顿时弱去很多。

凉月举足半步,凌厉的眼神将他上上下下剐了一遍,加重声势:“抢什么?”

太微连忙比出个禁声的手势,并指了指廊上房间,同时上前半步,和凉月保持并肩而立,又对黑雾精低声相商:“有话可否移步说?”

“你是……哪个……我凭……什么……要听……你说……里面……的东……西我……要定……了,尔等……最好……乖乖……滚走……不然……我就……弄死……你们。”黑雾精说话,两字一停,宛如初识字的幼童费力念着一篇聱牙戟口的文章,虽然已极尽全力想要展现出凶狠之意,然而,在没有眼神可辅,语速又如此之慢的情况下,对方能耐着性子听完已是给足面子。

凉月和太微沉住气,听着黑雾精这段毫无半点威势可言的恐吓之辞。

太微就像是一个安静的聆听者,认认真真地听着对坐之人不厌其烦的絮叨。而凉月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待黑雾精说完,凉月才翻回似将升至头顶的白眼,“终于说完了,我问你,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不惜离开渡冥峡远赴而来?”

凉月刚一问完,黑雾精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狠厉的劲气带着肃烈决绝的杀气,倏地从突然开出一道细缝的房门中飞出。与此同时,一个白色身影紧随劲气而来。

凉月和太微迅速反应,当即退回墙角本身。

别看这黑雾精说话慢如龟蜗,其动作却迅如鱼兔,甚至比凉月都要快上几分。而直冲其来的劲气在将之贯穿之前,黑雾精便已闪上高空,一个眨眼,消失不见。

悬而未落的棋子随之齐刷刷落地,一阵脆响当时打破此间沉寂。

从门里腾奔而出的白影便是白衣公子,他伸手在空中一揽,那道杀意腾腾的劲气旋即回风疾转,剑柄分毫无差,直归掌中,白衣公子当势一握,悬脚落地,霜袂纳寒。

这时,闻风而来的三人几乎同时夺门而出,手上俱提利剑,少年人最先奔至白衣公子身旁,焦急唤道:“公子。”

白衣公子昂首望天,眼里噙的是一如既往的冰寒,神色亦若平常,即便手执锋剑,也未生半点杀气,连眉弓都未成张弦之势,此态倒像是在观星望月,而非击杀妖怪未成后应有的愤懑。

“公子,可有看清今夜来的是何方妖怪?”灰袍男人怒色囚面,一双炭眉折成山。

一旁的梨簪女子虽未出言,但定在白衣公子身上的目光却已显急急之色。

白衣公子此时所执锋剑与寻常刀剑大不相同,亦非他白日里所练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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