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1 / 2)

凉月一路扛着邪元走下山,一首曲儿反复吟唱。邪元虽怕,却不敢言语半句,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搭在背后,招摇着走入人群。

世间灵兽魔煞虽不计其数,但均隐藏极深,从不轻易现于人前。兼之,人又只知龙凤等家喻户晓、形容清晰之神物,而鲜少有人知道这些生灵的存在。所以,即便是一个可毁天灭地的魔煞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堆里,只要模样喜人,旁人也不会对此加以怀疑,只会将其当作个从未见过的可爱动物罢了,或许会因着好奇多瞧上两眼,但绝不会去请道士前来作法收妖。

凉月之所以能行所无忌地携一灵兽上街,也便是缘了此因。

方一走到街上,凉月便将邪元提到前面,一只手将它托着,另一只手则捋其黑毛,神情好不温柔,眉眼间无一不在表达对小黑球的宠爱,暗里却朝僵硬的邪元背上戳了一指头,小声威胁:“作乖一点,不然有你好看。”

邪元浑身一抖,虽有不祥的预感,但仍马上摆出一副乖巧依人的模样,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像是映入了满天星光,惹人怜爱。

果然,模样本就可爱的邪元换上一副讨喜的模样后更显憨态可掬,立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望。

凉月对此甚是满意,抱着邪元,走向一位大娘,怡声问道:“敢问大娘,可知这附近何处有雕玉的坊子?”

大娘笑眯眯地瞧了瞧凉月手里的邪元,“姑娘若要买玉饰,只管去卖首饰的铺子就是,这条街上便有好几家首饰铺子,里面啥都有。”大娘指了指近旁的一家,“那家就不错,金银玉,样样齐。”

凉月温婉一笑,柔声道:“大娘有所不知,我爹娘早去,馒头自小便伴在我左右,这么些年来,我早已将它视作唯一的亲人。可我从来没有送它一个像样的物件儿,刚巧前几日得了快璞玉,便想着亲手给它刻一块玉佩,若日后走丢了,也好叫它有个念想。”凉月不禁凄凄然,就差泪下了。

听言,大娘一阵动容,也不管邪元是否愿意,径自便伸手抚来,“你给它取名馒头,想来也是希望它能食无忧,日日有馒头可饱肚。我从未见过黑色的兔子,想来应当是难得之物,小姑娘可要将它看好,莫被别人偷去才好。”

凉月微微低头,强忍住笑。

馒头一名,其实是凉月方才瞧见旁边小摊上卖的馒头,所以才临时给邪元取了这么个唤起来倍感亲厚的名儿,谁知却被这位大娘另作了一番毫不相干的解读。再一瞧邪元黑乎乎的脸上硬绷起的笑,凉月此时真想捂着肚子狂笑一通。

“大娘当真是通透人儿,馒头确实是世间罕有的黑兔。若非进了我这破落门槛,定然可以过上山珍海味的舒坦日子。前些年,它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常常食不果腹。如今日子稍微好过一些了,我便想着要送它个东西,所以大娘可能告知雕玉的坊子在何处?我也好跟师傅们学一学这雕玉的手艺,亲自给它刻上一枚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玉佩。”凉月说起谎来,脸不泛红,心不乱蹦,煞有其事的样子通常都能令人毫无疑问地相信她的话。

大娘似乎受到触动,眼波都不禁柔和起来,缓缓道:“山珍海味也比不得你对它的这份心,雕玉的坊子在前头就有一间。”大娘收回抚在邪元身上的手,转而指向前面,“你在第一个路口左转,再直走,过第二个路口右转,然后一条路走到头,就能看见一间写着‘琢玉坊’的店子,那就是了。”

“多谢大娘。”凉月颔首致谢后,在大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抱着邪元徐徐走开。

“你别说,馒头这名儿听着当真不错,寓意也甚是美好。”凉月边走边喃喃自语,对自己灵机一动所取的名甚是满意,全然不过问邪元的意见,便强行给它安上,“反正你也没名字,日后便叫你馒头了。”

邪元小声地道:“凉……凉月爷爷,我……我有名字的,我叫邪元。”

凉月顺毛的动作当时一顿,脸上笑意逐渐消失,张口便是一通斥责:“你当我不晓得你叫邪元?邪元是族名,岂能作你自用?我本为七篁竹,我却也没将此称当做名字来唤。人人皆有其名,不然等到入土之日,在碑上写人之墓、邪元之墓么?谁能知道里面埋的是哪个人,哪个邪元?便是我,也是如此,难不成让人在我的碑上写七篁竹之墓吗?像什么样子?世间七篁竹并非只一株两株,但是叫凉月的七篁竹却独我一个,不然以后想来哀悼我的人都分不清哪个才是我的墓。倘使将本该烧给我的纸钱,阴差阳错烧到别人坟头上去了,那我得多吃亏。所以,少说废话,我说你叫馒头,你就叫馒头,难不成你还能自己取个比馒头更好的名儿来?方才为取你这名儿,我可是绞尽了脑汁,你这转眼就想辜负我一番苦心?怎的这般不知好人心,不知好歹?”

被凉月这一通言之凿凿地指摘后,邪元当即止声,不迭点头,再不敢多言半句。

在大娘告知琢玉坊的位置后,凉月再无心玩耍,提了馒头的耳朵就直奔而去。

转了两个路口后,最后一条路的尽头,果真有个挂着“琢玉坊”三字匾额的店子。

在进入坊子前,凉月又重新将馒头抱在怀里,面目温柔。

见有客上门,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花胡老伯立马笑脸相迎,“客官买玉还是刻玉?”

凉月亦挑唇一笑,“老伯可是这里的掌柜?”

老伯连连点头,踱到店里的月桌前,“正是,客官请这里坐。”而后又对着旁边一名似乎正在清点刚刻制出的玉佩的小厮,吩咐道:“铜子,给客官看茶。”

小厮闻声马上放下手里的笔,应道:“好咧。”

凉月落座后,直接挑明来意:“既然老伯便是掌柜的,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来此,一非买玉,二非刻玉,只为学一学这雕玉的手艺。不过,掌柜的请放心,我并非学了这门手艺等来日同你道上相争,而是另有其因。”凉月从袖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推至掌柜面前。

掌柜看了看银子,并不去拿,“姑娘别看女人家的佩戴里玉饰占多,不过雕出这些玉饰的可都是汉子,这汉子的糙活儿,如何叫姑娘给瞧上了?”

凉月知道他要这么问,遂而便将自己方才给大娘端上的那番说辞又原封不动地端在掌柜面前,末了再加上一句:“这二两银子只是定金,等我学成后再补足剩下的,总共十两银子。而刻玉要用的一应物件儿,我也跟你这儿买。”

掌柜将两锭银子撺在手里把玩,沉吟片刻,颔首道:“也不是什么机密手艺,姑娘若想学,我找个底子厚的老匠教你便是。”揣起银子,离座起身,“姑娘随我这边来。”

凉月被掌柜的引至后院,只见院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用具,大多以碢为主,几个匠人两两对坐,正打磨着一块块石头。有的已经露出玉面,有的自外观上瞧去还只是一块寻常粗石。还有的匠人正在研磨一些沙子,而沙子又分了好几种颜色。

凉月见过的玉石虽多,却不知那些工致的玉饰究竟是如何雕成,这会儿瞧着,甚觉好奇,忙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院子里的人无一不专心致志地干着手里的活儿,凉月的突然到来对他们并无任何影响,未有一人侧目看来。

掌柜趁手指着研磨沙子的匠人,道:“那是在捣沙研浆,以作解玉之用。”跟着又指向两两对坐的匠人那方,解说道:“那是开玉,他们旁边放置的壶里有水,也是开玉所用。”

听完掌柜的解释后,凉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掌柜随即又指着另一个匠人,道:“姑娘再瞧那边,这是在剜脏去绺。采出来的玉料极少是一点脏物和裂纹都没有,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为了保证做出来的玉饰通透纯净,剜脏去绺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凉月看着匠人的动作,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掌柜随后又将凉月引入一间大屋里,屋内也有好几个匠人正各自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凉月环视一周,径直走到一方横桌前,站在那匠人旁边,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匠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掌柜的以手势示意他继续做事,匠人遂将头埋了下去,掌柜则走过来跟凉月解说:“这是在掏膛儿,要给这块玉里面掏空,以放置东西使用。姑娘所雕的是玉佩,自是不需要这一步。”

凉月颔首笑道:“今日可算是在掌柜这里长了不少见识。”

掌柜的又道:“有时看似寻常的一块玉饰,但其所承的工艺绝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我此生也只会做这一块玉佩。”凉月说这话时,眼睛看的是匠人手里正雕刻的玉饰,心里想的则是苍驳腰间的青玉佩。

而掌柜看的却是跟凉月所要雕刻的玉佩丝毫不沾边的馒头,眼瞳里不禁流露出赞赏之色,“天下兔子多是入了口腹,而其貌不扬的馒头却得了姑娘垂怜,定是它前世修来的福气。”

掌柜说此话时,馒头面上乖巧的表情登时一僵,强绷的笑意逐渐垮下,眼底一抹哀怨无人可诉,瞧着可怜兮兮。

“咳咳……”凉月憋了憋笑,强行捂嘴轻咳,以此来掩饰颇有些端不住的温婉,掌柜那句“其貌不扬”本就差些叫她当场破口大笑,再一看馒头古怪的神情,却实在绷之不住。

在忍俊不禁之前,凉月当先咧嘴,顺着掌柜的话接下去:“馒头和我相依为命,我若不待它好一些,难免它会对我疏离,说不定哪日就悄悄离开,留我在这世上孤独一人。所以,只要它想吃的,想玩的,我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买来给它。即便它哪一日想要天上的星星,或许我都会想办法上天去给它摘上一摘。”

凉月越说越动情,逐渐脱离事实,且全然不顾言辞中主角的看法。

很明显,凉月这通信口雌黄叫掌柜深信不疑,甚至略发感慨:“姑娘待它这般好,馒头当是有灵性的兽物,怎会舍得离姑娘而去?”

凉月似笑非笑地看着馒头,“但愿如此。”

馒头已然无语,只是碍于凉月的凶残而不敢发作,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趴在凉月怀里,不肯再多看二人一眼。

“姑娘请这边来。”掌柜又将凉月引至一男子身后。

那男子正埋头摆弄着一块已经成形的玉佩,时不时将玉佩置于一只小碢下琢磨。

“这是上花,也是玉饰极为重要的一步。上完花后,玉佩的花样基本已经成形。”掌柜解说完后,又朝正埋首上花的男子唤了一声:“大光,你且停一下。”

男子手里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掌柜,突然发现掌柜身旁还有一人,遂朝凉月望了一眼,又转回目光,“东家找俺有事?”

掌柜指着凉月,道:“这位客官要在我们这儿学学雕玉的手艺,我便将她带了过来,你且仔细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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