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雨了,进屋吧!”阿兰劝无忧进屋,“淋坏了身子可不好。”
无忧摇摇头说:“大嫂,我不想进去,我觉得袁飞马上就会回来了!”
“那我去给你拿把伞。”阿兰知道自己劝不了倔强的无忧,进屋拿伞去了。
下一秒,伴随着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后,豆大的雨点敲打着地面,不一会儿,磅礴大雨就如期而至。
在院子里劳作的老人妇女和玩耍的孩童纷纷进屋避雨。
只有无忧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雨中,心中的不祥感占据了她整颗心,她现在只想着袁飞等一下就回来了,其他什么都不想了,连对雨水拍打着身体的痛楚也感觉不到。
雨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远处的景物,无忧擦了擦眼里的雨水,继续看着前方,突然,前方出现了几个晃点,隐隐约约,分不清是人还是物,无忧上前一步,眨着双眼想努力看清远处。
晃点由远及近,轮廓慢慢清晰,当近大门时,可以清楚看到,四名身穿铠甲的士兵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步伐沉重地迈进了院门。
一个炸雷在天空中响起,一下子把无忧打懵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退后了几步,稳定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朝思暮想的爱人回来了,但是他不是像以前那样笑容满面地走进院门,而是被人毫无生气的抬进了院子。
一股绝望的悲伤从心里涌起,无忧发疯似的扑了过去,使劲推着躺在担架上的人,四名士兵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担架,其中一位啜泣地说:“将军阵亡了,请夫人节哀!”
又是一个炸雷在无忧的头顶响起,虽然知道袁飞有可能不在了,但是确定他死亡的事实后,最后的一线希望都没有了,这个结果还是让她无法接受,趴在袁飞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这时,阿兰拿了伞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一阵目眩,扔掉手中的伞,冲过去,问:“这是怎么回事?”
离她最近的士兵满脸是水,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回答她:“我们是裕亲王的部下,亲王亲自率领一支精锐骑兵,杀进东峡谷前去营救袁飞将军,但是我们还是去晚了,等我们赶到时,袁飞将军和他的部下全体阵亡,我们只能在东海人的手中抢下他的尸首……”
年轻的士兵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言语中透露着对袁飞的敬重和不舍。
在战场上战死的人能马革裹尸,回归故里,不用留在他乡做孤魂野鬼,对他的家人来说是最大的安慰。
阿兰能责怪士兵们没尽力营救袁飞吗?像袁飞这样深受士兵爱戴的将军,凡有一线生机,那些士兵就会拼尽全力。
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几年,此情此景,她见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安慰好那个最伤心的女人。
现在院子里的情形让袁家人都陷入了无限的悲哀中,对于他们来说,天塌了,黑暗阴霾笼罩这个悲伤过度的家,雷声和雨声更加肆虐,好像在替袁家人悲吼着心里的伤痛。
这场大雨连续下了好几天,仿佛老天也在为这个家失去了顶梁柱而一直哭泣。
无忧和阿兰一起替袁飞擦拭身上的雨水和污渍,当无忧看到袁飞身上百余处伤口的时候,无法压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忧伤的情绪随之涌出。
她用颤抖的手细细地抚摸这些伤口,她能感受到袁飞多么努力想回到她身边的心情,能感受到袁飞有多么想她,竭尽全力想保住性命回来,因为他还欠她一个承诺。
看着她泪流满面伤心的样子,阿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吧!”
无忧立即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呼吸一下,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说:“我没事,我不累,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袁飞做的事了。”
阿兰叹息了一声,加快了手里的活,想尽快结束这让无忧伤痛的一幕。
从昨天起无忧不吃不喝,一直哭,她怕无忧继续看着袁飞的伤口会更加难受,更怕她会为袁飞殉情,像她那样纯真率直,善良倔强的人是会做出这种傻事来的。
可让阿兰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那位曾替袁飞和无忧主持婚礼的百岁老人,在得知袁飞离世的消息后,硬是拖着病体从床上爬了起来,冲进院子,任由雨水淋湿他那病态龙钟的残躯,吓得大伙赶紧把他拽回屋里。
可他力气大的惊人,挣脱众人的束缚,站在院里,指着天骂道:“老天爷啊,你不长眼睛啊,该死的人是我这把老骨头啊,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带走我们心爱的孩子,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睁眼吧,你睁眼看看吧……”
老人在院子里喊出了一家人的悲鸣,但是回应他的依旧是无止无终的大雨,老人当场在院子里口吐鲜血,追随袁飞而去了。
之后几天里,陆陆续续有七名九十岁以上的老人撒手人寰,是悲伤过度,还是在他们的心里觉得他们这些老不死的不死,命太硬会克死下一代?他们的想法单纯而质朴,但是这里谁又知道藏着多少天意、多少人为呢?
因为下雨的关系,无法选定出殡的日子,这个被死气包围的家显得很阴沉,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阿兰身心俱疲,但是她不能倒下,家里的人还需要她的照顾,她还有个十岁的孩子,她要养大这个孩子,现在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将来担负起家族重任的希望。
某天,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开进了这片绿洲,来人是北漠的大王,他特意前来为袁飞吊唁。
这位君王为死去的臣子吊唁的事,在他继位以来从来没有做过,这次是第一次,让袁家人受宠若惊,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