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发生了这样的事。
因为身体里的刻印虫, 而失去了未来,根本无法活到能拯救那个承担了他命运的女孩的时刻的男人,拖着自己的快要被虫子蚕食殆尽的躯体, 找到了卫宫切嗣。
他的样子用凄惨已经不能形容了。
支撑berserker现界和战斗的魔力几乎掏空了他仅剩的生命力, 左半边身体与右半边相比跟死了一样, 麻痹感也在跃跃欲试的翻过他的半边身体抵达全身。
活着, 言语, 行动, 对他来说已经是超负荷了。在静脉流动着如同毒素一样的魔力抽取着他的生命, 又维持着他身体的基本功能,不让它太快报废。
间桐雁夜, 就是以这样的,死在当场都不用惊讶的姿态出现的。虫子在他的皮肤下鼓动着,青黑的痕迹是掏空了他的身体做成的虫巢。
他靠着墙, 胸膛微微起伏, 积蓄说话的气力。
是不用浪费起源弹就能毫不费力杀死的对手。
卫宫切嗣判断。
但卫宫切嗣依旧谨慎的让舞弥在暗处瞄准了间桐雁夜的要害,自身也没有放弃警惕。
他的从者saber被lancer拖住,在berserker可能出现挡住子弹的情况下, 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做好了发生战争第一时间使用令咒让saber回到他身边的准备。
间桐雁夜模糊的视野想要看清楚对面人的动作不太容易,就算看见了, 也不会说他们是在白费力气的对付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他的精力更多的是放在与面前的男人的交谈上。
这是拯救樱的最后希望。
是无能之人最后的挣扎。
“……我想跟你合作……”他喘了口气, “杀死archer的御主。”
确切的说, 是一同杀死archer御主和berserker御主的合作。
间桐雁夜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计划开始后, 绝对无法活下来, 就算计划作废, 也无法活下去。
“我可以创造杀死他的机会, 并且拖住archer。”
他手里的筹码只有他和远坂时臣间的恩怨,拯救樱的决心以及berserker的战力。
试图取信面前男人是希望渺茫的,本来间桐雁夜也没有抱着他们能够真切合作的期望。
那是不切实际的。
他的憎恨嫉妒还有挣扎都与面前的男人无关。
“我的目标是caster。”
男人说道。
这样啊。
如果不是防备着berserker可能的袭击,这位魔术师杀手已经跨越过他的阻拦,毫不犹豫的去追击他原本的目标。而不只是戒备着,准备随时击杀他。
caster的御主无意中成了钓鱼的饵,让
间桐雁夜等到了想要等的人。而脚步轻快的caster御主,无意中利用他摆脱了暗处的追踪者,从死亡小巷走出,似乎是对死亡的直觉,他很快的利用人群溜走了,没给暗处的舞弥一枪*毙命的机会。
“caster吗。”
“在狩猎caster的途中顺便做一次archer御主的收尸人,也可以吧。”
快要死去的,让人怀疑是否今晚过后就会失去行走能力的间桐雁夜扶着墙站了起来,舞弥的瞄准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发生改变,目标始终牢牢的固定在他的心脏。
“我想要杀死远坂时臣,但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被称作魔术师杀手的男人,想必也能在我创造出来的时机里,给予他致命一击。”
这不算是合作。
只是一个濒死之人的孤注一掷。
卫宫切嗣并不用付出什么,只用像以往一样,将子弹送入魔术师的要害。
间桐雁夜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于远坂时臣的事全部告诉了卫宫切嗣。
“你将这些告诉了多少人?”
“我能碰到的所有御主。”
从berserker御主身体里诞生的对于远坂时臣的恨意是真实的。他一心只想着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用在烧去仇人的性命上。
***
卫宫切嗣试图暗杀本次战争中除他之外的所有御主,但现在的情况却是:
从者的战斗僵持不下,御主间的战斗毫无战果。
一个正常的圣杯战争,会率先剔除assassin和caster。
前者有气息遮断可以收集信息。
后者可以用时间来建造出魔术工房,给自己提供增益,在后期难以处理。
作为圣杯战争里较为弱势的两个职介,assassin很痛快的在开局就送了人头,而caster的处理却颠覆了一众御主的认知。
直到今晚,作为caster御主的雨生龙之介,此前从未涉足里世界的普通人,仍在魔术师和从者的追捕下保住了生命。
魔术师里的外行人,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普通人。
卫宫切嗣在查他资料时,将他与冬木市此前一系列杀人案件的凶手对应上了。
圣杯战争里的外行人,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是个杀人鬼。其作案现场的情景以人的眼光来看是惨烈无比,在杀人鬼眼中却是死之艺术。
无论是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还是圣杯战争里御主互相对立的立场,卫宫切嗣没有理由放过雨生龙之介。
这次的圣杯战争里,全是这样的人啊。
在追杀雨生龙之介途中碰到的berserker御主,身躯里燃烧的是对于archer御主的恨意。
caster组以杀人取乐。
berserker组因为仇恨不择手段。
还有让他感到危险的lancer御主阿其波卢德和assassin御主。
独行的lancer御主阿其波卢德从一开始就神隐在人群里,无论是用魔术还是非魔术的手段,都无法从人群中将他捞出。
在berserker与rider遭遇后,他带着lancer有过短暂的露面,并在一个酒店中停留片刻,然后带着rider组回归神隐状态。
也就是那时,卫宫切嗣确定对方不是一个麻烦的对手了,而是危险的对手。
他曾经与阿其波卢德在冬木的街道上碰面过。
阿其波卢德就像是在冬木生活了很多年的本地人,浅金色短发,当时因为阳光而眯缝着眼睛,一副被闪到的样子。
他给人的少年感很重,年纪轻又瘦削,出现在店边上,手里捏着根烟,等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就点着烟,凑上去吸了一口。
然后被呛到了。
他不会抽烟,只是想尝试下抽烟这种行为。
他跟每天与卫宫切嗣相遇的路人没什么不同,偶然的进入卫宫切嗣的视线,又很快的被忘却。
能留下的印象也只会是模糊的,那个年轻人有一双干净的眼睛。
干净得如同湖泊。
lancer的御主,埃尔梅罗学派的领袖,就是这个在店边上尝试吸烟被呛到,偶然抬起头露出一双干净眼睛的年轻人。
他比卫宫切嗣见到的assassin更有assassin的特质,看到却不会有过多注意,直至将他的名字和脸对应,才会从记忆里找出来。
非常危险的家伙,这样的人也要获得圣杯实现他的愿望吗?
卫宫切嗣心里清楚,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会参加这场血腥战争的人,内心里都有可以称得上愿望的东西才能打动圣杯,被赐予御主的资格。
阿其波卢德和言峰绮礼都是危险的对手。但他们让人觉得危险的地方并不相同,言峰绮礼是因为内心是一无所有的空虚,阿其波卢德是太过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生存下去。
无法用常理去处理的对手,这次出现了两个。
言峰绮礼是assassin的御主,相比于神隐的危险对手阿其波卢德,他作为目标较为明显,但是,论硬实力,他对得起危险的评价。
“ 圣杯挑中的尽是些危险的人物。”
以卫宫切嗣的心性,能抱怨出这样的话,算少见。
虽然评价听起来可能让本人不快,但这个男人是一个看起来和做起事来都很像机器的人。
干净利落的除去对手。
干净利落的做出选择。
软弱痛苦和内心的矛盾都被他个人的理智放到了事情结束后,是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去做到的人。
“但是会赢的是切嗣。”
说这话的是舞弥。
如果说卫宫切嗣是机器,那么她就是辅助这台机器更好运行的零件。完全的信任切嗣,甚至将自己的生存意义都与卫宫切嗣对接的女性。
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无论是怎样的险境,切嗣都会赢的。
而无论如何,她都会帮助切嗣。
“我希望赢得是我。”
既然出现在争夺万能之釜的战场上,与自己的理想就差一场战争的胜利,卫宫切嗣无论牺牲什么都会得到这样的胜利的。
这是几年前就已经确定了的事。
为了那个愿望,危险的阿其波卢德和言峰绮礼,就算是艰难无比,这个男人也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们退出这场争夺战的。
在理想这条路上他失去得太多了,现在也在不断失去。
卫宫切嗣没有可以称得上退路的东西。
“舞弥,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切嗣。”
berserker的御主的请求并不是合作,而是一个快要死去的人对其他竞争者的通知。他的身体已经差到没有谁想着浪费时间去杀死他了,相比于杀他,其他人更喜欢看着他和archer的御主针锋相对,给远坂时臣创造麻烦。
archer的实力强大圣杯战争的御主都清楚,一个注定退场的对手,拼掉一个强敌,给僵持的局面撕开一个口子,谁都乐意看到。
——也许只有他乐意看到。
卫宫切嗣压下了自己心头的想法。
如果间桐雁夜没有说谎,今天晚上会出现想要围猎其他御主的并不止他一个。
***
在说间桐雁夜今夜如此激进,并且确认自己能够换掉远坂时臣让archer退场前,我们先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关于间桐雁夜体内的刻印虫。
为了扩大体内的魔术回路,从一个没有怎么接触魔术的外行人在一年内拥有御主资格参加这场奇迹的争夺战。
间桐雁夜的身体被植入了刻印虫。
有了与以前的远坂樱,现在的间桐樱一样的经历,都在承受着来自间桐脏砚虫魔术的折磨。
不同的是,间桐樱是没有成熟心性的少女,而雁夜是成年人了。
他会争夺万能之釜,成为御主,一开始就是为了将樱重新带回正常生活,脱离间桐家的掌控,将属于自己那可悲的命运从樱身上剥离出去。
还有,让葵重新露出笑容。
想要拯救重要之人。
仅此而已。
与远坂时臣的恩怨?
被他喜欢的女性是葵,远坂葵,远坂时臣的妻子。
明明是自己喜欢的女性,结果自己逃避了身为魔术师的命运,又看着喜欢的人成为了一个魔术师的妻子。
他以为她会获得幸福。
结果并不是,以为自己能获得平常夫妻幸福的葵,他看见她哭了,为了小樱,也因为将小樱送到间桐家的丈夫远坂时臣。
「但是远坂夫人并不喜欢你。」
那个趴在间桐家的后代身上汲取生命力的老虫子无缘无故炸了间桐宅时,他跟着小樱站在外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雁夜叔叔。”
小樱小心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声音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年轻男人的声音,平缓舒朗,说出来的话却恶毒至极。
「我只是爱说实话。」
“没什么,只是要换个住所。”
雁夜没有忽视小樱先前的问题,他想笑着安抚一下不安的小樱,又想起来现在自己半边脸的神经因为刻印虫的缘故根本没办法自如支配,笑起来曾经吓到过小樱。
他只能尽量柔和了声音,不让他像一个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叔叔。
老虫子的刻印虫出了问题。
被某种莫名的东西感染了。
他无法解决,所以全炸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雁夜在心里简直是笑的可以说是猖狂了,哈,老虫子,你也有今天,被别人的虫魔术折腾了。
虫魔术上,老虫子甚至没有走到那个年轻人的前面,他活了那么多年,在最擅长的领域,被人捉弄了。
连原本应该掌控在手里的傀儡,都被人钻了空子。
植入身体的刻印虫让雁夜成了间桐脏砚的傀儡,现在,有人从老虫子掌控他的手段里撕开了口子,让自己的一个意识住进了他的身体,并且瞒过了老虫子的检查。
那个人是阿其波卢德。
时钟塔的神童。
老虫子提起过的强敌。
「嗨,雁夜君。」
「你要见到我了。」
年轻的,带着客套微笑的阿其波卢德第九代当主,其形象与他在之前脑海中过于活泼的声音完全相反。
魔术师果然都是怪物。
「多谢夸奖,我的才能的确是怪物级别的。」
那天晚上,雁夜睡梦中看见了自己身体里的某个意识存在显现出了远坂葵的样子。
他以为是往常的,与那八年没什么不同的,与远坂葵有关的梦境,或许是往事,或许是来自葵的微笑,而绝不是——
「我憎恨你,间桐。」
雁夜无法入睡,不是因为刻印虫,在那个声音出现后,身体上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一点。
「我憎恨你,间桐。」
!
闭嘴!
「想要杀死远坂时臣,而不顾及她会失去丈夫的雁夜君,会得到这样的话语,不是非常正常吗?」
「我只是提前说出了远坂夫人会说的话!」
你闭嘴!
葵,葵是不会这样的!
「好吧。那么,那个虚数属性的女孩呢?承受着本该由你去承担的命运,却还无知的将你当成她的依靠。」
「嘛,你现在要死了,而且也没办法赢得圣杯,如何让她解脱呢?」
「自顾自想着救赎她的叔叔,自顾自丢下她去死的叔叔,还有想要杀死她生父的叔叔。」
雁夜除了在脑中拼命嘶吼着让他闭嘴外,什么都做不到,阿其波卢德在实力方面是压倒性的,他甚至用的都不是魔术。
他就只是蹲在雁夜面前,带着无奈的神色,怜悯的,“真可怜啊,雁夜君。”
明明是在他的心象世界里,阿其波卢德却宛如这世界的主人。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魔术能做到这样的事?
在新的住所里,老虫子都没有发觉这样的魔术?
“别乱想,这只是单纯的梦境,你只是单纯的做了个噩梦。间桐家主应该不擅长处理单纯的噩梦吧,毕竟他常常给人带来噩梦。”
“而且梦境构建都是用的你体内自然产出的魔力,最多是刻印虫活动带来的连锁反应。”
“别忘了,我现在算在你体内的某只被感染的刻印虫。”
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会流出眼泪也许是他雁夜这样的男人的应激反应,他觉得自己与以前那个逃避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在为自己的懦弱无能而哭吗?”
“闭嘴。”
“好吧,这样也许能让你睡个好觉。”
阿其波卢德的形象又变成了温柔知性的心上人,连气质和神情都一般无二,而雁夜只想要呕吐。
恋心被窥探,并被利用的感觉让人作呕。
这是对葵的侮辱。
雁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噩梦里逃出来的,他在梦境里将自己的恶心感和胃部都快一起吐了出来,意识都模糊了,听见了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