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号房, 只见外头已经是一片乱像,好些位学子刚走出号房便已晕倒在地, 陆续便有考差过来抬人,看那熟练的架势,怕是已经习已为常。还有几位坐在地上或哭或笑,仿佛魔怔了一般,很快也被架了出去。
才短短几步路程,沈煊便觉得已经用尽了自个的洪荒之力了。等出了考场大门,见到沈爹他们的一瞬间,只觉得双腿一软,立马便被冲上来的沈爹给扶住了。
趴在老爹身上, 沈煊还分心想着, 他总算相信老爹身子骨还不错了, 没瞧见沈明一个大小伙子都没他老爹跑的快吗?看来不让老两口下地是对的, 还有那些子补品效果也是不错的,回去还得盯着老爷子多用一些。
而沈爹此时却想着, 读书人这些个考试实在是太糟践人了, 儿子回去可得好好补补。他来之前还专门问了人家大夫,该吃些什么他可是记得牢牢的。
父子俩这边心思各异, 偏又诡异的同步了起来。
杨子修也很快走了出来,虽然神色狼狈了些,但大体没多大问题,此刻被小厮扶着才勉强站住了身。沈煊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迟迟不见卫兄, 连他家小厮都没了身影,两人相互相对一眼, 皆看到对方眼底的凝重。
回到客栈, 沈煊便嘱咐族兄多加留意, 而他自个儿,只胡乱冲了个澡,
又被沈爹喂了碗粥,便控制不住沉沉睡去了。
等沈煊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卫兄那边也有了消息。
只听沈爹叹息道:
“你那位同窗刚走出来便晕了下去,当时就送去了医馆,直到昨儿晚才被人给背了回来,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呢?”
那位看起来年岁也是不小了,这一次次的可不糟践身子嘛。
说到这里,沈爹又看向自家儿子,只盼着儿子能顺顺当当的,要他老头子折寿十年他都情愿。
不知道是不是太饿的原因,沈煊只觉得今个儿的粥尤其好喝。要不是顾着刚醒过来,不好暴饮暴食,怕是两大碗都填不下他唱了一整宿空城计的肚子。
吃完饭后,沈煊便起身去探望卫兄。他到时,对方已然清醒了过来,只是神情却是说不出的颓丧。
“沈小弟,你说为兄是不是本就不该过来?”卫中元的声音飘渺,似是从远方传来。
“卫兄何必如此悲观,这成绩不
是还没出来的吗?”沈煊强自安慰道。
“小弟出场时也听众人说起,这次题目怕是普遍偏难了些,说不得卫兄还会柳暗花明呢?”
只可惜此时卫中元却是全然无法听进去,只怔怔然不知再想什么。
沈煊无法,这种自我否定的情绪可不是他人几句话便能好的。只是规劝对方好好保重身子,又在临走前仔细交代小厮,若他家老爷有些什么,务必要前来寻他。
走出房门,发现下面客栈已经是嘈杂一片,这家店里考生还是占了大多数的,此时都还在讨论试题。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哀叹。
沈煊听了几耳朵,对最后一道策论的谈论是最多的,且观点多偏向于“任贤”,还有大胆的学子在一一列举历朝历代君主专断之下的礼制崩坏。
很好理解,身为士子,谁不希望成为管仲乐毅第二,就连诸葛亮隐居草庐之时也常以二人自喻,渴盼着扶持一明主,立下万世之伟业。
甚至古代官员们还巴不得皇帝一个个的都来个拱手之治,才更能发挥自个儿的才能,专断的皇帝怕是最不讨喜的了。
其实要他说,古代这种政治体制,倘若君主不能做到强硬有决断,那最大的可能便是任由臣下摆布。
古往今来,真正心中无私的治世能臣又有几个?
在无双权势之下仍能保持清醒的又有几何?
面对臣子,君主猜忌是错,不猜忌更是错中之错。
回到房间,见到兀自忙活的沈爹,沈煊种种繁杂的心思一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该尽的力都已经尽了,剩下的,只安心等待结果便是。
放榜当天,沈煊几人坐在附近的茶馆里,茶水都不知换了几轮了,偏偏几人却都毫无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放榜了!”即便经过一次,沈煊仍旧差点控制不住自个,在屁股将要离开凳子的一瞬间,理智瞬间回笼。又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
真是好烦文人们这些臭毛病!
而沈爹此时早就想冲下去了,偏偏顾及自个儿如今已经是秀才爹了,可不能失了体统,给儿子丢脸。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
杨子修倒是一副镇定的样子,前提是忽略对方紧捏着茶杯的右手。
茶馆一瞬间安静的可怕,只听到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众人目光便集聚于此,只见那位弄出动静的学子瞬间脸涨的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生怕被人嘲笑了去。
好在大家此时也没心思计较这些,剩下的每一分钟对他们来说怕都都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