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煊两人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哪怕是沈煊也不曾想到,这场“醉酒”引发的风波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第二日, 金銮殿之上。放眼望去,朝中数位臣子依旧为着海军一事吵个不停。对于天成帝不惜代价,执意在海上一道投入大笔的资金跟人力。除了相关得益集团,别说是众文臣了。便是朝中武将,也没几人是真正赞同此事。
毕竟如今朝中也没个战事,自是不好于民间征召兵力,朝廷要人,可不得从他们这些将领身上割肉嘛!
谁成想,天成帝对于此事却当真是铁了心了,众人折腾了这些个时日,愣是半分余地都没有。
关键是就连大明宫那位如今都没个声响,首辅梁大人又是个切切实实的老油条, 如今坐镇内阁当真是宛如弥勒佛一般。日常一张笑脸, 尊口难开。
结果吵着吵着, 居然还就真让当今将海军班子给搭了起来。
见陛下这般执拗, 有些心思灵敏的官员见此心中不免有些猜测。上次的倭寇之战,哪怕黄将军最终大捷归朝, 然而被一区区小国这般挑衅。陛下心中怕仍是咽不下这口气。
身为臣子, 又眼见当今这两年逐步掌握朝堂, 大家伙也不是当真没个眼力见儿的。这段时日,肉眼可见, 朝中反对声音也小了不少。
高台之上,天成帝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诸事完毕, 正值当今准备宣布散朝之时, 朝中有名的“铁面御史”白大人却大步一迈, 走上台前。
若是沈煊在此,必然能认得出,这位便是当时从对面儿包厢走出之人。
也是让沈煊二人颇为忧心之辈。
而此时这位白大人也全然不负其铁面之名,普一上台,很快便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
“微臣私以为,升斗之民尚可循长幼尊卑之道。然今翰林之中,竟有藐视礼法,不尊长兄之属。古之以为士者,自当先修其身。倘若其身不修,何以为士乎?”
“郭义此人,今不过区区功名在身,便胆敢蔑视兄长,妄图以卑窃尊。如若他日功成之时,岂不视上官乃至君主于无物乎?”
话音刚落,众吃瓜群众不由狠狠吸了口气,“以尊窃卑”“视君主于无物”当真是好大的罪名,哪怕只是假设,仅此一句倘若不能申辩的开,基本上那位郭翰林从此仕途便止步于此了。
也不晓得那位刚刚入仕的郭小翰林究竟怎么得罪这位“铁面御史”。还是忠勇侯府哪里得罪的这位?
而此时殿上的郭侯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二子乃是忠勇侯府全府的希望所在。为了走上这一步,他可是硬是舔着老脸做出了那起子携恩求报之事。
此时此刻,他又如何允许整府的希望毁于一旦。
几乎是白发人话音刚落,队伍当中郭侯爷便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身为妥妥的太上心腹,可以说常年居于高位,而这位忠勇候自也不负其称号,当真是一刀一剑战场之上打出来的功勋。
普一上前,便犹如山岳,气势迫人。
此时也不知道有意无意,高大的身影站在前方,恰巧将那位白御史的身形挡的严严实实。
浑厚的嗓音宛若钟石一般响彻金殿,颇有中不怒自威的味道。
“小儿尚不过及冠之年,也不知哪里得罪了白御史,老头子在此跟您致歉便是。您又何苦这般言辞诋毁污蔑我儿。”
“再者二子素来尊敬兄长,从无不逊之言,以卑窃尊更属无稽之谈。还望陛下明鉴啊。”
郭侯爷这意思明明白白,不尊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白御史心眼太小,居然紧抓着一小辈斤斤计较。毫无长者风度。
“呵呵,郭侯爷此番颠倒黑白当真好能耐,可惜这“不尊长兄”,“妄图尊位”之事可并非出自在下之口,这乃是郭世子亲口所言。”
“昨日郭世子心中激愤,于归云阁中大吐苦水,听到的可并非在下一人。王,杨两位大人皆可为证。”
“郭侯爷,那依您的意思,不尊之时纯属子虚乌有,昨日乃是郭世子心有嫉妒,这才于大庭广众之下,肆意污蔑枸陷胞弟?”
郭侯爷反应迅速,然而这位白御史单凭一张利嘴,纵横朝堂多年,也绝不是吃素的。这话锋一转,就想要将忠勇候府二子相杀之事摆到台前。
无论郭侯爷如何解释,这二子之间,总归是要做出抉择。
且于正常人家来讲,为了家族传承,这袭爵长子总是要比日后分家的次子份量更重才是。
忠勇候此时也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双遍布伤痕老茧的粗手紧紧握着,手上早已是青筋遍布。
诡异的是,忠勇侯爷出身勋贵,按理来说姻亲旧故当是只多不少才是。且众勋贵自来同气连枝。然而此时,除了手下的一些死忠将领之外,诺大的朝堂之上,居然都没有上前支应之人。
郭侯爷见此,心口中登时便凉了一半,有些事他自认做的隐秘,然而如今看来,终归是走漏了行迹。
甚至今日之事,当真是巧合为之吗?忠勇候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低下的头颅也让众人看不清表情。
片刻之后,这位郭侯爷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再度响起,只是比之开始之时,却是无端的沙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