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师门之时,林肃彻是整个师门天资最高的人,但尽管这样,他依然无法达到林以真期待的那个高度。
当林轻羽从容不迫地质问林肃彻的时候,林肃彻看到了林以真的影子。以往的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林肃彻瞬间暴怒了起来。
他丢下了手中拄着的剑,不顾还瘸着的腿,一步跨到林轻羽面前,伸手将林轻羽提了起来。
林轻羽也不觉得害怕,脸色因为疼痛而微微变了一下,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你想带我去见谁?”他看着林肃彻,往日毫无情绪的眼中透着一丝期待。
看到林轻羽这样的眼神,林肃彻心头阴翳顿时散了不少,“带你去见你的杀父仇人。”
此话一出,林轻羽眼中的光彩在瞬间归于寂灭,先前的从容也在这句话的打击之下崩溃粉化。
林肃彻没有就此收手,他继续对林轻羽道:“这世上哪会有想见你的人?有的不过是想杀你的人罢了。”
哪怕在林家受尽屈辱,林轻羽也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可悲的人,仿佛他生来就长了一双睥睨众生的眼,他瞧不起所有人,任何人的任何举动都让他不屑。但林肃彻的话却将他的自尊碾碎了。
林家近来一直不太平,林肃彻在此时突然将他带离了林家,他原以为这是有什么人找到了自己,以为会有人将自己从林家这口深井中解救出去,但现实却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一番周折之后,从容的人变成了林肃彻,他问林轻羽:“你在想什么呢?见我急冲冲地带你出去,你就以为是有人急冲冲地想见你?”
林肃彻卸了手上的力道,打气似的捏了捏林轻羽的肩膀。这放轻了的力道竟将林轻羽推倒了,林轻羽一屁股跌坐在地,两眼空洞无神,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你活了这么久都没人在乎你,以后的日子里难道会有人来在乎你?你何来的自信,嗯?”
林肃彻毫无底线地贬低着林轻羽的价值,仿佛此时瘫坐在地上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可怜的狗。
“你和你父亲一样目中无人,你也和他一样可悲。”林肃彻又将话头转到了林以真的身上,言语神情中充满了蔑视和悲悯,一副不将林轻羽击溃便不罢休的模样。
林肃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轻羽,沉默半晌之后突然开口:“不对,我说错了。”
林轻羽一惊,连忙抬头看向林肃彻,但林肃彻却道:“我说错了,你比你父亲更可悲。你父亲活着的时候有人敬仰,你活着却连狗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林肃彻心中一直盛着对林以真的恨。恨如毒酒,酝酿多年,开坛便能叫人痛苦到肝胆俱裂。
承受恶毒恨意的林轻羽已经无法对林肃彻的话做出任何回应,他的身体不受控地剧烈颤抖着,没过多久他便晕死了过去。
林肃彻终于畅快了,他褪去了让人心底发颤的冷笑,面无表情地拎起了地上的林轻羽,继续御剑前行。
与林轻羽置气耽搁了不少时间,林肃彻很是懊悔。与昭雪门约定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他心中的不安也开始愈发强烈。从与师门决裂开始,他便开始与整个人世算计,算计了几十年,终于还是错算了。如今他不仅所有意图都落了空,心头肉也命悬一线。眼下早已没了任何挽救的方法,他只能将所有期望寄托在林轻羽的身上。
但当他到了约定的地点,等着换回自己儿子的时候,昭雪门的人却给他带来了一个用白布包着的人形。
林肃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形,但他无法将那个人形往林英鸣身上想。“英鸣呢?”林肃彻问。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人形往林肃彻面前送了送。
林肃彻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他伸出了僵直的手臂,将人形从那人手上接了过来。林肃彻颤抖着揭开了白布的一角,一张暗淡无光的孩童面容露了出来。
林肃彻猛然跪倒在地,搂着林英鸣发出了撕心裂肺地哀嚎。
此时林轻羽已经恢复了意识,按着眉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昭雪门的人走到了他身边,伸手就要将他拽走。但林肃彻却瞬间收住了痛呼,一把扯住了即将被带走的林轻羽。
“放手!”那来人干净利落地低喝了一声,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瞪向了脚下的林肃彻。
林肃彻眼中情绪比这人更加狠厉,他突然发力,将林轻羽扯了回来。林轻羽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跌回了林肃彻身边,身体还撞到了林英鸣的尸体,这让本就恍惚的林轻羽又晕了过去。
林肃彻拨开了林轻羽的身体,将自己儿子摆正,动作温柔得像是哄小婴孩入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