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宵重新进了手术室。
我心烦气躁,点了一根烟,在露台上抽。
眼前是医院的花园,绿化很好。我看在眼中,心情勉强平息一些,想:季宵、季宵……
我想到游艇上的种种,也想到方才,季宵说,不只是我,他连医生的接触也不要。
我的心思淡了许多,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缭缭上升,我想:在季宵的伤恢复之前,他都最好不要乱动。
可他又那么爱折腾。
我开始头疼。
等到一根烟抽完,我又点了第二根,然后面无表情,想:他不喜欢我抽烟。
说抽了烟之后,亲起来不舒服。
我原先也不算惯抽,有了季宵这句话,更是几年都不去摸烟盒。可当下情况特殊,以至于我心头冒出一个无聊的、莫名的主意。
等他从手术室出来,我就要在抽烟之后亲他。
把他亲得乱七八糟,只能乖乖求我。
这念头实在太幼稚,在我脑海中浮起一瞬,很快又散去。
我心里逐渐有了真切计划。
等到季宵身上的镇定药效过去,已经是第二天。
我原先坐在一边,用电脑看文件。听到床上的动静,便抬头,看向逐渐醒来的季宵。
他看起来很困惑,迷茫地眨一眨眼睛。我知道这个比喻不恰当,但这一刻,我还是想到了从百年沉睡中醒来、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的公主。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我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看他眼皮颤动,睫毛都跟着发颤。
季宵无疑是好看的,有一张俊美的、令我心神荡漾的面孔。
几天前,他还会只穿一件衬衣,坐在厨房操作台上,咬着一颗小番茄,问我是先吃他,还是先吃早餐。到现在,他就只能躺在那里,连抬手都做不到。
他手腕、脚腕上,都绑着柔软专业的束缚设施。膝盖、肩膀,也全部被固定住。原先腰上也要加上绑带,但他腰腹有伤,这个就略过。
他好像清醒过来了,显得很震惊,“邵佐?!”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把电脑放在一边,走了过去。
季宵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问:“你要做什么?”
我在床边坐下,很满意地看着他如今的样子。
在他醒来之前,我就欣赏了很多时候。但现在,他睁开眼睛,怒气汹汹、生机勃勃地看着我,到底有所不同。
我微微笑了下,说:“我想要你好好养伤,不要胡闹。”
季宵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胡闹?”他嗓音在打飘,难以置信地看我,“你觉得我在‘胡闹’。”
我抬手,去拨弄他的头发。他想要避开我的手,但在这样严密的束缚下,他其实没什么动弹余地,只能眼睁睁看我替他拨开遮住眼睛的一缕发丝。
他应该感谢我。
可季宵非但不领情,还试着咬我。
我叹口气,捏着他的下巴。手上用了一点力气,他就合不上嘴巴。
我说:“元元,你想戴口枷吗?”
季宵:“……”
我说:“我喜欢看你戴。”
季宵:“……你是变态吗?”
因为我手上的动作,他讲话也含含糊糊,好在我还可以听懂。
我笑了下,欣然说:“也许是的。”
他又瞪我。
这么瞪了片刻,他自己倒是累了,显得有气无力,晃动一下下巴,低低说:“你放开我。”
我考虑一下,松开手,但依然看着他。
季宵说:“喂,你怕我咬舌啊?”
我说:“我不叫‘喂’。”
季宵说:“哦,你叫楚雨荨。”
我:“……?”
我没听懂。
大概是我的表情逗乐了他,季宵开始笑。
他额头上冒出一点细细密密的汗,说:“你太没意思了。”
我想一想,礼貌地:“谢谢?”
季宵瞪我,说:“你搞什么?”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但我并不讨厌。
我喜欢和季宵随意地讲话,喜欢他缠着我时露出的各种神情。
我回答他:“想要你乖一点,把伤养好。”
季宵说:“这没有意义。”
我说:“这本身就是‘意义’。”
季宵听着,表情复杂许多。他看着天花板,我察觉他神色变化。
我说:“元元,你不要想着骗我、敷衍我。”
季宵不回答。
我说:“我会难过的。”
季宵这才看我一眼,但还是显得很不以为然。
我说:“你不相信吗?”
季宵沉默。
过了会儿,我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但他还是回答我,说:“你会后悔。”
我说:“不会。”
季宵不理会我,而是继续往下说:“你现在觉得,那些船员只是‘偶然’,并不是我带给你这场灾难,但是——如果有下一次呢?你可能还是会想,可以和我一起度过。但再下一次、又下一次。你总会觉得,如果当初离我远一点就好了,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带我离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