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瞳回到家,受到瞳妈一番巨细靡遗的严格盘问,宛如面对斯大林时代的克格勃。
她不由庆幸自己先见之明,没穿着叶延舟的衣服,由着他送她上楼。
“妈妈刚才上网搜了,云图是一个什么独角兽公司,看起来很有前途的,你可得抓紧着点。”
“抓紧什么啊,我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让你抓紧啊,我看人家对你有点那个意思。”
“别闹了,人家才刚19岁!”
“那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
“妈我发烧头疼要去睡了……”
沈瞳逃回房间,胡乱洗了个脸。
刚往床上一倒,房门再次被敲响。
她迅速用被子把脸一盖,却听到他爸的声音:“瞳瞳,能进来吗?”
瞳爸送来了水和退烧药。
其实沈瞳没再发烧了,就是心情欠佳,不想再和她妈闲磕牙。
她和棉花糖弟弟之间绝无可能。
且不说年龄差距,单说学历——
她和他当了三年网友,死活不肯见面。
不就是因为她自卑,想考个名校的研究生再出去见人么?
爹亲面前无需设防,沈瞳整个人松懈成一滩猫饼。
行为举止也完全猫化,不停用脑袋去蹭她爸的手:“沈教授,尊夫人真难缠。”
“幸好小女通情达理,只是继承了妈妈的美貌。”瞳爸试了试她的额温,又试了试她的态度,
“这位美貌女士可否介绍一下,与那位英俊少年的来龙去脉?”
“您又不是不认识……初中同学。超级学霸。没啥可能。”
“可惜,”瞳爸叹气,“为他感到遗憾。”
沈瞳吃吃笑,瞳爸又叹了一口气:“女士,你很久没这么开心过,真和那位少年无关?”
“也不算无关,他送了我一个机器人。”沈瞳坦陈。
“哦,那遥远的,被你抛弃的旧爱。所以,终于要重续前缘了吗?”
“请定义一下‘重续’。”
“就认识论而言,你是整个世界的逻辑前提,先于世界而存在,所以要定义你的世界,得先定义你——你是谁,想要什么,打算怎么重续?”
哲学系的沈教授一开口就令人头大,幸好沈瞳从小习惯这种对白。
“教授先生,我需要画个树状图整理一下思路。”
“我个人的观点,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寻找失去的自己。这是当初为什么我做出取舍,选择了哲学系。
违背自我的选择最终会被现实推翻。你的自我被违背了吗?经济学令你愉悦吗?”
“能学好就行,毕业找个好工作,愉悦不愉悦的,我不在意。”
“我不否认你能学好,大概率也能找个好工作,但这不是我们探讨的命题。
我的命题是——沈瞳学经济学,对于经济学是增益,对于沈瞳是损害——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新选择?”
“教授,做出这个选择的必要条件,是我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但我并不知道。”
“唔,对于不可言说之物,即使保持沉默,答案也始终存在并清晰。”
维特根斯坦先生将毛巾搭在肩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体温计,冲若有所思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关上了她的房门。
瞳爸的意思翻译成大白话:装聋作哑没有用,你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沈瞳想的却是,“想得到什么”和“能得到什么”是两码事,做人必须脚踏实地。
这也是被她爸多年逻辑训练的成果——她是一个死理性派。
理性行事意味着拒绝感情用事,后面的志愿者活动,沈瞳干脆称病不去,直接切断了心头念想。
生活再次回归常态,她再次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
唯一区别是,Marsh变成了叶延舟。
他现在不但有她的QQ,还有她的手机和微信。
这意味着次元墙的正式崩坏,他闯入了她的三次元生活。
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是个为数不多的朋友。
知道她的往过,了解她的喜好,相处起来简直超乎寻常的愉快。
“瞳瞳,我发现你最近快递有点多。”乔琪蹲在一旁,看着沈瞳拆包裹,拆开发现是一张唱片,不由大失所望,“不是吃的啊,上回那个巧克力真好吃。”
巧克力是叶延舟的妈妈从德国寄来的。
她投喂小朋友的爱好多年不变,大约是母爱的一种远程表达,当年曾惹得校医警告全班注意牙齿健康。
每个学期,都有源源不断的零食从世界各地寄来,内附各种彩色明信片,希望大家“和棉花糖弟弟做好朋友”。
收到熟悉的包裹时,沈瞳有种穿越般的恍惚。
明信片上的措辞都相差无几,仍在叮嘱沈瞳“多关心照顾我们棉花糖宝宝”。
搞得她实在很想回一句:阿姨您有所不知,您家棉花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宝宝。
他长成了一头黑豹。
“这是黑胶唱片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谁的歌啊?”
“绯红之王。”沈瞳捧着唱片不敢置信,居然是首版,叶延舟从哪弄来的……
“哇哦,你居然听摇滚……女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乔琪啧啧称奇,她当然不会有什么性别偏见,但是软萌女孩听硬核摇滚,确实有些反差萌。
而且她还玩机器人。
乔琪这时终于想起慕容林佳的请托:“对了,瞳宝,有人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乔琪连拉带扯,连哄带骗,把沈瞳带去了S理工的机电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