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呼呼的吹来了几片云彩,将这原本就惨淡的月亮又遮掩了大半。这是在江南初春的晚上,绣娘的鞋里进了些水,沿着河岸走是露霜气又重,河水又凉,怀里的娃娃倒是睡得安稳。带着凉意的春风总是挨着她经过,绣娘身子单薄,不由得瑟瑟发抖,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又抱紧了几分。她虽比不上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但自小也是没有吃过这样的苦。食不果腹,衣衫褴褛,露宿街头的不觉有些心生悔意,可转念一想,我要是现在走了,又能走到哪儿去?又能回到哪儿去呢?
“老板娘,您心眼好,我手艺是真的不错。你看这绣帕就是我自己绣的,您掌掌眼,您给多少都行,我可以不要钱,我只要个地方住就行了。”
“不是我看不上你,可是现在兵荒马乱的,能捡着条命就不错了,谁还招绣娘啊,走吧,走吧。”
“老板娘,您可怜可怜我和这孩子吧,家里遭了难,全家就剩下他和我了,不能抛下她不管。老板娘您心善,就帮帮我们吧?求求您了!”
“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带个孩子,你求我也没办法啊。绣娘这活儿现在可吃紧,地主家可也没余粮做衣裳啊。”
“老板娘……您再考虑考虑……”
“别在我店门口堵着了,敲别家门去,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你要是还不走,等巡查的人来了我就让他们把你抓去!”
“别别别!我走我走……”
“哎……前头有家卖字画的,叫徐宝斋的,可能会要人做丫头保姆什么的,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哎!谢谢您!”
咚咚咚,咚咚咚,如玉般温润的手指轻叩在木制的门板上,将这声响回荡在午夜的小巷中,显得格外荒凉寂静。
“哎,老头子,是不是有人在敲咱家的门啊?你出去瞧瞧去。”床上的徐娘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不禁将被子又裹紧了些,“这都初春了,怎么还这么冷,真烦人。嘶……”
“……嗯?”
“嗯什么嗯,我叫你出去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人。”
“嗯……呼……呼……”
“哎!你这糟老头子!“徐娘真想狠狠踹这老头子一脚,但又怕闪着自己的腰,想了想还是算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伤了自个不是。借着月光朝枕边人愤愤地看了一眼,随手抓了件外套便提着只剩半截的烛台向大门摸索而去。
徐娘可不是什么善人,年轻的时候是在青山土匪窝子里和男人们抢食吃,到了中年人是从山上下来了,但性子倒是不变,豺狼虎豹她没怕过,更何况只是午夜听着的零落敲门声。
只听这老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声,大约也是个龄过百年的建筑了,说好听点是古朴,说难听点就是破旧,这也到符合了这一对夫妻的生活,谁又比谁过得潇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