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一个梦。
杜晚晴心里清楚地很,可是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梦里发生的这荒谬的一切。
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冰冷阴暗的囚室里,一位尖声细气的老太监领头,似正读着一份诏书。
他身侧站着两个年轻的内侍,面色冰冷,似无生气,正强搀着跪地的一位蓬头白衣的女子,那女子脸色蜡黄,似乎已经气息奄奄。
牢狱之中似有蚊蝇的叫声,细听却是那冰冷的诏令:
“庶人某氏枉顾皇恩,妄议宫室,不谨于宫门,存大不道之事。依律当斩,念其入宫侍奉多年,着夺去封号,褫夺品服,贬为庶人,永不入宫,钦此。”
画面一转,那老太监面上似露出不忍之色,“夫人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老太监轻问那蓬头女子。
“奴家上路时可否着此故衣钗环?”女子勉强抬起头,病恹恹道。
“夫人往日多照佛我等废疾之人,咱家心中甚是感激,这些许小事,老奴担着,夫人便穿戴着旧时衣裳簪环便是。”
那老太监似抬起袖子,掩盖眼角泪花。
“多谢公公成全。”
“那就……赐夫人一盏酒,早些上路吧!”
老太监手一挥,侍立在门外的年轻宦官疾步入门,端上一盏琉璃盏。
那琉璃盏里的酒色,犹如三春漫天的桃花,煞是好看,奈何却是要人命的。
那位宦官眉清目秀,似与那女子相识,眼中虽全是悲伤,却又有一种异样的诀绝,低声对女子道:
“姐姐莫怕,姐姐饮了这杯酒,自此便可脱离这宫室深墙,小弟先恭喜姐姐。”
那女子听到这声音,身子一震,强撑着抬头看了看宦官,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点头道:
“好,好,你来送姐姐一程,姐姐高兴。你万万莫要自责,这是我的命,……日后万事小心。”
不知是那年轻宦官的泪还是女子的泪,滴在清冷的方砖之上,久久盘旋着未曾消逝。
“姐姐……”那宦官忽然伏地,跪倒在青砖之上,将头磕倒在地,撕心裂肺道:“姐姐走好!”
站立在旁的三个内侍纷纷掩面,似不忍再看。
女子笑笑,拿起酒来,似呢喃了一句什么,便将手中鸩酒一饮而尽。
烛火忽然被风熄灭,雷动风起,大雨倾盆,老太监那尖细嗓音忽又升起:
“庶人某氏,既已自裁,即刻抬往乱葬岗,不得有误。”
一道闪电将牢狱显得分明,那年轻宦官似担了无尽苦楚,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擦了把眼泪,附在那老太监耳边说了句什么。
“好说,好说”,老太监转身道:“那有劳了。孩子们,咱们走。”
见三人转身离去,那年轻宦官重又跪倒在地上,将手慢慢伸向那横卧在地上的女子,似要扶起那女子。
又一道闪电划过,只见女子的手上,赫然带着一支绞丝金手钏,那手钏几乎便要从纤细的手腕上滑落。
宦官将她的手慢慢抬起,把那支手钏摘下,放入自己的怀里。
他再抬头,泪如涌泉般落下,在一片昏黑之中,他的脸上尽是无尽的苦楚。……
可惜始终无法看清那女子的脸。
晚晴叹息道:“这女子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至于要她的命?”
“晴儿,晴儿,你又魇住了?” 娘亲一叠声地叫着爱女的名字,晚晴总算睁开了眼。
“娘,你叫我干嘛呢,我都快看到那女人的脸了。”晚晴撇着嘴撒娇道。
“夫君你看,我说要去找刘婆子看看,你不让,这孩子三天两头的被魇住,我看去裴府的事情再不能拖了,要不,咱们……先找刘婆子看看?”
做娘的把手放在女儿的额头上,一摸一头汗,忙不迭地对丈夫说。
“妇人之见,怎么说我们也是书香门第,怎能搞那些鬼鬼神神,晴儿告诉爹,你梦里到底都看到什么了?”
一位气质端方的中年人手拿着一盏茶水,慢腾腾从外屋踱进内室,正是当日江州那位迂腐又固执的杜宇杜大人。
“我梦见……我梦见,仿佛是一个宫中女子,她……”晚晴欲言又止。
爹娘同问道:“她怎么了?”
“她荡秋千。”晚晴将眼一闭,索性撒个谎,免得爹娘担心。
“你这孩子,没正形。”杜大人似乎松了口气,嗔道:“荡秋千害什么怕?”
“还是得找刘婆子,梦见荡秋千怎么会吓得一头汗?”到底是宁夫人仔细,还是不肯信。
“找什么刘婆子啊?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口口声声让晴儿去裴府,今日可不就是去裴府的日子了,你就一味舍不得舍不得,从正月拖到二月,这都三月了,快送孩子去吧。裴府的轿子午后就到。”
杜大人对夫人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