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晚晴正在那里左思右想裴钰轩被父亲当中斥责一事,忽听得那音乐转换,有个穿彩衣的女伶唱将起来,曲词虽俗,却也别有味道。
晚晴从未听过这种曲词,不由抬头听那女伶手拨琵琶凄凄地唱: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底下一阵叫好。那钱赏的满台子遍是。女伶手持琵琶走到台中央,俯身谢道:“小女子春娘,谢过诸位大人、公子、夫人、小姐。”
晚晴这才看清那女子长得俏生生一张脸,便似三春桃花一般,一双水灵灵大眼睛蒙了一层水雾,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惹人怜爱。
晚清心想这世界佳人何其多,在这么个小戏班子里都藏着这样的美人。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谢过赏后,便转往后台。
接着又有百戏艺人上来吐火,走火圈,耍小猴子,好不热闹。
晚晴心里有事的人,哪看得下这些虚浮的热闹?眼见裴钰媚带着珊瑚走出去了,忙也跟着出门,谁知出门后却一时未找到她们二人。问过小丫头,都说是朝花园子一带走去了。
她心中不禁惊讶,知道钰媚向来是最知礼节的,怎么今日便这样急急离席而去了?
晚晴也便跟着径直往花园假山一带走,谁料走到后院墙也并未见到人,她正要回去,忽听得一男一女在假山洞子里说话。
她吃了一惊,心里咯噔一声,待要走时,却听得一女子婉媚软糯的声音:
“裴郎,你怎地这般狠心?便抛下我一去不返了?我在孟州日等夜等,眼见得就要困死在那里,好容易托人带我到了京城。裴郎,你是真的忘了我了吗?”
晚晴心道:这女子如何在孟州认识他?他果然处处招惹风流债……
那男子只不吭声。
女子又道:“裴郎,你素日心痛旧疾可发作?我千里迢迢而来,特意带了刘郎中给你配的药,我知你吃别人的药都不成,只有吃他的药才有奇效的。
而今你若不愿见我可以,可要按时服下药去。……你接了这药,我就走,我不打搅你……?”
说着便一阵低低啜泣。
晚晴知这又是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了,只是不知这男人心狠至此,当时侠义之心顿生,恨不得立时便进山洞子里帮着那女子骂那负心贼几句。
过了许久,才听那男子幽幽道:“春娘,你又何苦这般待我,权当我是狼心狗肺的负心人罢了!你难道,没收到我的信么?”
晚晴心中又是一惊,声音听着好熟啊,这不是那人的声音,这是……怎么好像是……裴家二公子钰甫的声音?
春娘?方才那唱小曲的女子不是便自称春娘么?
因为出乎意料,她不禁“啊”了一声,谁料她这极细微的一声响,竟然惊动了洞中人,只听有浑厚的男声传出:“是谁在外面?”
晚晴尚未回答,却见洞内藏身的男子早已欺身出来,不是裴钰甫是谁?身边那女子却正是刚才在台上献唱的歌伎春娘。
晚晴见到二人一时大窘,不知如何自处,只好慌乱地低下头,嗫嚅道:“二公子……实在对不起,我是无意到此的,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来找……二小姐……我……”
那裴钰甫见她这般窘迫,却在瞬间平静了下来,笑对她道:“原来是杜姑娘。”
说话间,竟大大方方携过那歌伎的手,柔言对她道:“春娘莫怕。杜姑娘是我二妹的好友,今日必是误闯到这里来。杜姑娘人是极好的,必不会乱传话,你放心。”
晚晴听他这般说,不由抬首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又坦然对晚晴道:“不瞒杜姑娘,春娘是在下的贫贱之交,刚刚才找到我。我也正想向伯父禀报此事呢。”
晚晴见他如此光明磊落,倒暗暗为他叫声好,忙躬身道:“那恭喜二位别后重逢。请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在背后播弄是非。打扰二位了,晚晴就此告辞。”
说完,便不再看裴钰甫二人,急急转身走出数步,心才略略放下。
只是脚下的步子却也未曾放慢,仍是一味地低头赶路,谁料一头撞上个重物,忙抬头一看,竟是撞到了柳泰成身上。
原来那柳泰成不知为何也在低头思索,漫步而行,二人竟在大白日撞个满怀。
因晚晴小跑,力道大些,险些将泰成倒撞了个趔趄,二人面面相觑,半日说不出话。
晚晴心里暗暗叫苦,今日不知怎啦,处处惹事,必是这日黄历不好,不宜出门。此时只得对泰成道歉道:“柳公子,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柳泰成见她一脸惊慌,一张粉嫩白皙的脸蛋上滚着汗珠,一副娇喘吁吁的模样,忙虚扶了她一把,笑问道:
“杜姑娘怎么热得这一头汗?刚才没撞到你吧?那边……没什么事情吧!”说着,便拿眼直觑着那园子里。
晚晴也顾不得礼仪了,慌忙将手指竖到唇边,悄声对泰成道:“嘘……我没事,柳公子此刻要往哪去里?可千万别再往前走了……”
泰成见她说得郑重,也不好意思再问,只是略有些担忧地问她道:“好,我不去便是了,只是姑娘没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