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张嘴,要让我举多久?”钰轩虽还是冷着脸,那语气却已温和了不少。
晚晴权衡利弊下,只好张嘴含住了那一小片鸭肉。
钰轩见此,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又若无其事地抬手帮她擦了擦嘴角沾的一点油。
那修长的手指一触到她如玉的脸颊,就像一粒火种燎起了漫山的枯草,她的脸登时烧起来,连带脖颈都烧的红通通一片。
借着起身去对面坐下的机会,她用手背贴一贴脸,一丝微凉蔓延开来,她的心好歹静了片刻。
钰轩见她这般惊慌失措又羞怯不禁的小女儿情态,心情略略放晴,恨铁不成钢地对她道:
“以后做事情之前,多想想为什么要这么做,做了有什么后果,不要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晚晴抬起头,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深思熟虑了。”
“噢?你深思熟虑了?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深思熟虑的?”钰轩斜倚在座位上,恢复了之前的气定神闲。
晚晴见他表情恢复了正常,心里不由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再次激怒他,似乎也没必要,可是不激怒他,用什么法子辞行?
她想了想,终于临时想了个主意,此时也不顾不得妥当不妥当,只好试试了,她嗫嚅道:
“晚晴读圣贤书,深知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
“是吗?就这些……还有吗?”裴钰轩把弄着酒杯,嘴角微微翘起,一脸揶揄。
“还有,‘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抬头看了一眼钰轩,见他还是不依不饶,晚晴略有些狼狈,只能咬牙又补上一句:
“再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嗯,我知道了……”裴钰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慢腾腾地将身子凑到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讽刺道:
“没想到圣人为了咱俩这点事,特地写了这么多警世名言来点拨咱们!”
晚晴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她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裴钰轩,心里想——
这是咱俩的事情吗?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好吗?
我要走,按理给你说亦可,不说亦可,我就明年不来了,你们裴家能拿着绳子捆了我来?
哼!
当然这么慷慨激昂有骨气的话,她也只是心中腹诽,安慰安慰自己罢了,实际上她还得做小伏低,哄着裴钰轩这软硬不吃的人——
此时她索性装起傻来,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我说你呀,你好好一个女孩子,干嘛学得那么掉书袋?你前世是个书蠹虫是不是?”
裴钰轩很满意这次晚晴终于住了嘴,不再反驳自己。他用食指微曲轻轻敲了敲晚晴的额头,教训她道:
“以后和人说话,别打机锋,有一说一,比如说,我帮了你不少次忙了,你就说说准备怎么报答我吧!”
钰轩不再和她计较她竟敢私自主张回家去的问题了,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
问完后,他自自然然地伸手过去拿起晚晴用过的酒杯,自己斟了一杯酒,将酒一饮而尽,对晚晴笑了笑,故意放缓声音,乜斜着眼睛道:
“你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我可不想连这个杯子也摔碎了……”
“这个……”晚晴见他如此耍无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也很犯难,只好硬着头皮说:
“您也知道,我家里不算富裕,而且我这次走了可能也不会再回裴府了,这要报答您呀,还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不过,您千万莫以为我没良心,我以后一定会在家里日日祈祷您平安顺遂,万事如意,日后娶个美娇娘,子孙……满堂……”
这话说到最后,晚晴总觉得有点心虚,便低下了头。
空气静止了。
空气结了冰。
——实际情况是,如果目光如箭,她早已被对面射来的冷箭打成筛子了。
许久许久,她都没有听到钰轩的声音,到底还是忍不住,她偷偷抬头瞄了了一下裴钰轩,看见对方的脸犹如万丈冰山,冷言冷语道:
“这么说,你是准备回去给我供奉个长生牌位?还是给我建个生祠?”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对您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杜晚晴指天发誓。
“你还天地可鉴,你这是糊弄鬼!裴钰轩的怒火又被煽动起来,他怒斥道:
“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杜晚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还是你压根就没良心?”
他额上青筋爆出,眼见得那愤怒的火苗已经窜起,在眼中燃成一片,将眼睛都烧红了:
“我怎么待你的,你难道一点都没感觉到?当初《高山流水》是你自己对我弹的,那为什么我如你所愿把你当知音了,你却把我当傻子?”
“我什么时间把你当傻子了?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
晚晴气急了,也不由抬高了声音,却见对方怒发冲冠,如同斗红了眼的公鸡般,毛羽片片张立,双眼要喷出血来。
到此时,晚晴已明白,今日无论如何她也休想全身而退了。既然如此,不如孤注一掷。
深呼吸了两次,她轻言细语地问钰轩:“三公子,既然我说什么您都不信,那不如您说个方法,到底要怎么样您怎么才能相信我?”
钰轩许久都没说话,晚晴有点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