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虽然撑着笑走出钰轩的牢房,可是出来后,却再也笑不出来。
她好容易抚慰住了钰轩,可是究竟如何救出他,她却一点谱都没有。
皇上那里,她不敢求。不求钰轩还可活,一旦要是真请求,钰轩必死无疑。
可是不求他,能求谁呢?
去求郭谦之吗?郭谦之一个从马直指挥使,有那么大的权力放了钰轩吗?
他必不能赔上身家性命去救一个朝廷重犯!
那还有谁呢?还有谁能救钰轩?
她一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一直回到住所,她还在昏昏沉沉地想着这个事,直到看见郭谦之面目冷峻地在客堂里等着她。
她知监视者必将刚才她和裴钰轩在狱中的所为告诉了他。不过她既然敢做,就没想遮着掩着,是以郭谦之见了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自己倒生出几分羞赧。
她本来便是裴钰轩的人,此事她连皇上都不避,又怎会避他郭谦之?再说自己的那点心思,无非就是想趁火打劫,而今见晚晴落落大方,他将那份私心压了压,还是先同她商量对策为要。
二人计划仍然通过小蛮那条线将龙七公子要见面的信息传达给淑妃,再将淑妃有难的消息传给龙七公子。
龙韩俩人未必会信这个计谋,可是钰轩说了,就赌他们二者都会视对方如生命,知道是圈套也一定往里钻。
龙七公子那边,裴家的暗卫已经在做工作了,淑妃这边,要郭谦之做,郭都一一答应下来。
晚晴松了口气,刚要送客,却见郭谦之一脸郑重地欲言又止,她知他要问什么,便笑道:“郭大哥,您有话直说吧。咱们之间无需遮着掩着……”
郭谦之见晚晴问自己,也便实话实说:“妹子……哥哥问你一句话,你明知裴家已经一败涂地,为什么还要和那裴钰轩……藕断丝连? ”
“大哥”,晚晴叹了口气,认认真真答道:“裴家是被诬陷的。那种下三滥的巫蛊手段,裴家不会做的。”
“就算是被诬陷的,皇上只要信了,裴家也就已经败了,妹子,你何必再把自己陷进去?”
郭谦之往前走了一步,将晚晴的手拉起,放到自己的胸口,低低道:“你要的幸福,哥哥也可以给你……”
晚晴心里一动,倒没推开他,甚至连脸都未红,反倒微微抬起头来,圆睁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三分认真三分轻谑,径直问道:
“大哥,你能救轩郎一救吗?”
郭谦之被她的话惊得脊背一凉,不由自主弯了下腰,旋即又挺直道:“妹子,你若乐意嫁我,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会替你筹划。”
看着晚晴迅速黯淡下的脸,和一点点抽出的细白的小手,裴谦之有点心急,仿佛非要说点什么才能挽救这个僵局,于是口不择言道:
“妹子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我找人劫狱把他弄出去,妹子,你要信我……你跟了哥哥,一样长保富贵……”
晚晴听了他的话,心里有点失望,却也就那么一点点失望,她知道不能依仗郭谦之,也知道他的能力着实有限,如果按他说的这个法子,钰轩是逃了,裴氏其他族人必将受到没顶之灾。
更何况若是钰轩出狱后看到自己跟了郭谦之,又怎会善罢甘休?那绝对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白白牺牲了人命,简直是得不偿失。
无论如何,郭谦之这路子是堵死了,救裴氏一族,还得再想法子。
她想到此,反而脸色好看了,笑一笑,她闻若无其事:
“大哥刚才不是说下个月要陪皇上出征,那等您回来,咱们再说这事吧,眼下淑妃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她本是敷衍的态度,谁料郭谦之点一点头,竟然爽直地说:“也好,妹子,便依你,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你放心,哥哥总会帮你的。”
三日后,郭谦之又来,说是韩淑妃和龙七公子那边都已经通知到了,二人约定在明日的伏虎寺明月亭见面。
晚晴点了点头,想起龙七公子的事情,不由心酸不已,眼睛酸胀难忍,可是此时要顾全大局,也实在无法了。
二人商定,由郭谦之带一队人马包围伏虎寺,裴家暗卫在外围保护,如果有事,两方势力同时协助。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往事已成空
有的人的一生,是一首题在岁月里的诗,从容而优雅;
有的人的一生,是一副挂在墙上的画,活色生香又勾人心动;
有的人的一生,却如一张抚平了的白纸,平淡冷漠而生冷无趣;
到了韩淑妃这里,却都不是,她的一生,是一道激流澎湃的瀑布,大开大阖,纵横汹涌,瞬息天堂,瞬息地狱。
她出身前燕赫赫有名的李氏家族,自曾祖那一代起家里四世三公,出了三位宰相,她父亲早逝,依托叔父为生。
叔父是燕废帝的最后一位相,最后自焚了李氏府邸以身殉国。
在那场铺天盖地的大火中,她的贴身丫鬟穿了她的衣裳替她死了,她则由未婚夫偷偷接出来,秘密送到了晋国韩太师家。
她的未婚夫,便是南燕的七皇子,后来化名龙七公子的。
韩太师的第一任夫人是韩淑妃的姑姑,只是早逝了,韩太师虽已再娶,却对原配李氏夫人旧情未散,和前燕李氏家族关系也极好。
正因为如此,当年及豆蔻的李家遗孤来投奔时,韩太师冒着巨大风险收留了她,还主动将她认到续弦王氏的名下,对外假充是王氏的侄女,后来索性收她做义女,对她千依百顺,比对亲生女儿还好些。
因她生的貌美,在她十七岁时,韩太师将她送到了晋王府,她成了晋王侧妃。
可是奇怪的是,她自入了晋王府,虽蒙盛宠,却对韩氏家族并没有太多的眷念。
后来韩太师在战争中丧了命,韩家也失去了靠山逐渐败落,韩家子弟几次托人求她,她却始终未曾为韩氏一族说过半句话。
韩氏族人对她颇为不满,她不以为意;晋王,也就是当今的皇上,反倒因此对她另眼相看,对她极是宠爱,她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争宠,不夺利,独来独往,极是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