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钰轩也对她拱手道:“内子之事,有劳贤伉俪,多谢了!”
“贤弟客气了。”柳泰成终究是男人,最早反应过来,见妻子还站在原地未曾动,便小声道:
“有劳你去安排茶饭,招待贵宾吧!” 何氏听见丈夫这般说,便只好点点头,吩咐下人去操持。
一时诸人分主客在厅堂内坐下。
晚晴见柳泰成这几年白发新添,皱纹亦增,望向自己满面欣喜的模样,不由心内酸楚,她起身走到柳泰成面前,顾不得诸人在场,哽咽道:
“柳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杜晚晴今生无以为报,今日便给您叩三个头吧!”说必,也不顾柳泰成阻拦,便跪倒在地,纳头拜倒在地。
孰料裴钰轩见晚晴向泰成跪拜,自己竟也走上前来跪地对柳泰成道:
“我们夫妇一体,内子欠你的,也是我欠的。柳兄,多谢你当日帮我们照顾岳父岳母,替他们养老送终。
日后,你有任何要求,我裴氏一族必定竭尽所能,尽力满足你。”
众人见他竟降尊纡贵,也跪倒在泰成面前,都惊呆了。还是晚晴泪眼朦胧推他道:“你做什么?快起来,不要让柳大哥为难。”
柳泰成正在扶晚晴起身,听见裴钰轩如此这般,不由唇边露出一缕笑容,直起身子,他平静向在自己面前跪着的裴钰轩问道:“贤弟此话当真?”
“正是,柳兄要官要钱,尽管开口,我裴钰轩绝不说一个不字,这原是我们夫妇欠你的。”
他将“夫妇”二字咬得极重,眼中却带着一丝轻蔑之意。
“好好,贤弟请起”,柳泰成向他颔首:我柳泰成既不要官,也不要钱,我只想和晴儿单独待二个时辰,可以吗?
“你……你……”裴钰轩怒极,腾地从地上站起,盯着柳泰成,似要生吞活剥了他,碍于晚晴,他终究还是未发作,只是将头扭到一边。
何氏也嗫嚅向泰成道:“夫君,杜家姐姐已嫁做人妇,你怎能?怎能单独和她在一起?”
柳泰成傲然站立,恍若未闻,只死死盯住脸色铁青的裴钰轩,等他一句话。
晚晴见此,对裴何二人道:“既然柳大哥有此心愿,还请两位成全。
你们放心,柳大哥是志诚君子,我相信柳大哥的人品。刚好我也有几句话要和柳大哥说,柳夫人,轩郎,拜托你们了。”
说完,她躬身对二人郑重施礼。
钰轩心内一万个不愿,上前携她手道:“晴儿,我,我陪你……”
何氏自然也不乐意,却不敢说。
她偷偷觑着眼睛看夫君,却见夫君一双眼睛全在晚晴身上,那眼中闪着的爱恋、欢喜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她的心中只觉苦涩至极,摸着已经隆起的肚子,她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晚晴见她这般委屈,又看了一眼满面怒容的钰轩,推开他的手,强自镇静道:
“轩郎,你放心,我和柳大哥只是有几句话要私下说,而今柳大哥已经娶妻生子,我绝不会破坏他的家庭,这点也请柳夫人放心。”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毫无半丝扭捏作态,只是一片坦然之情。
是以裴柳二人再不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柳泰成带她去了后圆一间静室之中。
这间静室颇是雅致,四面都是綺窗,推开窗子,便是无边无际的玫瑰花海,此时正值玫瑰花开的季节,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伴随着清风徐徐,一时让晚晴恍若隔世之感。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晚晴红着眼睛,望着泰成消瘦憔悴的面容,心中犹如刀割一般,只觉又是愧又是痛。
“晴儿,这所玫瑰园,你可喜欢吗?”柳泰成在她身边安坐,感伤地说:“我当日曾许你,要给你种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你不是最爱玫瑰花吗?”
“柳大哥,我很喜欢,谢谢你。可是……”晚晴的泪水溢出来,勉强笑道:
“‘满目空山相望远,不如惜取眼前人。’大哥,何家嫂嫂贤德,又和你青梅竹马,此时还怀着你的宝宝,请你珍惜她吧。”
“对不起,晴儿,还是我负了你,我……我着了裴家的道,那时,岳父母病重,我日夜侍奉在旁,后来二老还是去世了。
我心内伤痛不止,便去酒馆买醉,等我醒来时,我醒来时,却见,见何氏在我身边睡着。
我大惊失色,问她怎么会在此,她说是有人在吴越找到她,说会将她送到我这里来,她一听我的名字,便跟着人来了,到了酒馆,果然见到了我。
她和我打招呼,谁料我那酒里下了药,一直抱着她叫你的名字,后来……终于酿成了大错……晴儿,对不住,对不住……”
他泪如泉涌,懊恼得捶打自己的胸膛。
晚晴靠近他,握住他的手,含泪道:“大哥,要说错,全是晴儿的错。若不是因为我,您怎会半生坎坷,抑郁至今?
我此生便是倾尽所有,也没办法报答您的恩德。只盼着有来世,我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说着,那泪簌簌而下,打湿了衣襟。
“晴儿,不哭,不哭,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没呢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柳泰成手忙脚乱给她拭泪,自己的泪却也滚滚而落。
二人抱头恸哭不止,只觉心中无限悲痛,却又无从说起。
这惨烈凄楚的哭声传到内堂,裴钰轩和何氏都失了颜色,钰轩怒极,便要起身,还是何氏拦着他,轻声道:
“裴公子,就让相公和杜小姐说几句体己话吧,他们日后要再见面,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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