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被押走后,奄奄一息的裴钰媚强撑着从榻上撑起病体,恋恋不舍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以手扶额,含泪微笑:
“晴儿,永别了,日后你要和三哥好好过活,记得把老天爷欠我的那份也活出来……”
却说那珊瑚见晚晴被人押解出去,便跟着疯疯癫癫奔到门外拍手,不一会便被外面守卫的兵士反剪双手擒了回来。
她摸着被勒得通红的双手,坐在破院子里的一截枯木上呵呵傻笑着,忽见朱良一头大汗,风一般赶来,一进门便高声呼喊:
“姐姐,你在吗?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我带你走……”
“哈哈哈,她走了……”珊瑚顶着一头鸡窝般乱蓬蓬的头发,笑嘻嘻看着朱良:“她被人带走了……”
朱良一把抓住她,焦急地问道:“你说,她被谁带走了?”
“她该死,她早该死了,嘿嘿,柳莺儿早该杀了她了……你看她俩狗咬狗,好不好玩?好不好玩?”
珊瑚呵呵笑着,一张脸笑的皱起来,半百的头发被风一吹,形似鬼魅般:
“青萍,我替你报了仇了,琅玕、旺儿,你们都看到了吗?我替你们报了仇了,这个作乱的女人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
真好,太好了,咱们裴家还和从前一样,二小姐也好好的,三公子也好好的,大夫人也好好的,都好好的,咱们好好过,咱们重新……好好过日子……”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嘶哑,泪水交织而下,反复嘟囔着“好好的,好好的……”
岂料朱良听她言语,火冒三丈,一把撕扯过她的头发,恶狠狠冲她吼道:“你这个疯女人,若是再敢说我姐姐半个字,我就杀了你,你信吗?”
珊瑚见他面露凶光,又被他撕扯的头发实在疼痛,吓得吱吱乱叫,嘴里一味乱嚷着:
“她就是个biao子,就是个贱人,是个祸害精,她不该死吗?她连太监都不放过,真是贱到……
话还未说完,她便被朱良一脚踹在腰眼上横躺在地,朱良手脚并用,没头没脑地朝她身上横扫乱踹,打得她鼻青脸肿,耳鼻窜血,在地上抱头翻滚着,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门外的守卫探头进来看来一眼,看着朱良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说什么,只当没看见,还顺手将那两扇破败不堪的大门带上了。
不知何时,钰媚一步步挪到中庭,扶着墙壁虚弱向朱良求情:“小朱公公,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先饶她一条命吧,她还……有用……”
朱良听裴钰媚这么说,只能收起拳头,额上青筋直暴,眼底一片血红,他一脚踏在珊瑚的胸口,嘶哑着嗓子警告她:
“你听着,要是我姐姐死了,你也绝活不了,你且等着!”
不料珊瑚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他,眼中闪着桀骜的光:“等着便等着!只要她杜晚晴死了,我金珊瑚烂命一条,又怕什么?”
朱良被她的话一激,恶向胆边生,又要抬起手来,却转念一想,松下拳头,弯腰附到她耳边道: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受尽折磨还吊着一口气。
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想杀了你,要不是担心姐姐不高兴,你根本活不到今天。所以,我姐姐她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护身符,若是她不在了,哼……”
说着,他用手轻轻划过金珊瑚血迹斑斑的脖颈,手下一用力,忽然锁紧她的咽喉,并渐渐加大了力气。
珊瑚的脸涨的青紫,手脚乱动,眼看就要窒息,朱良却忽然松了手,起身到了钰媚身边,搀扶着她进了内室。
金珊瑚险些被活活扼死,愣过神来,只觉浑身汗毛倒立,不寒而栗。
太监们因去了势,大都心胸褊狭,阴狠毒辣,对女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姓朱的有人撑腰,又常年在药膳房当差,他说要折磨自己,会不会是真的?
她不怕死,但想要求个痛快。--难道杜晚晴,真的是她金珊瑚的克星?活着克她,死了还要克她?
她横卧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钰媚的所谓卧房。
却说钰媚向朱良道了谢后,又同他说:“小朱公公,晴儿走了,你以后也莫来了……”
“她真的走了?”朱良见连钰媚也这般说,不啻五雷轰顶,心痛如绞:“原来传闻是真的,是真的……”
他转身而去,钰媚本来要叫住他,却被一阵猛烈地咳嗽打断。
她咳了半日,再抬头,却见珊瑚满身尘土,一头一脸的血,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怎么了?”
钰媚冷冷向她道:“金氏,你是装疯卖傻也罢,真疯真傻也罢,有一事我要给你说清楚。你替我做了这件事,咱们这辈子就两讫了!希望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小姐,我……”
“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说半个字。若你还认我是你的主子,你就按我说的做。”
“我做,我做,小姐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只求小姐救我……”
珊瑚跪在地上,捣头如蒜。
晚晴毫无意外地被投到了监狱里。
高公公临走前,又问她道:“皇后娘娘着咱家最后再问一次夫人,您是否愿意改变主意,答应和娘娘一起辅佐皇上?”
晚晴嘴角牵一牵,敛眉低首,声音铿锵有力:“生死有命,公公替奴家向娘娘辞行。”
高公公似有不忍,屏退了随从,再次进言:“夫人,皇上这两三日就回京了,依咱家的意思,您不若先答应皇后娘娘,等皇上回来再从长计议……”
见晚晴抬眼看他,他忙又补充:
“老奴当年受朱公公提携才有今日,故而不敢忘恩。夫人,您放心,皇上和朱公公他们很快就要进京,不如您先便宜从事,日后就算皇上说什么,朱公公自然也会从中替您斡旋……”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指了指耀德宫方向,向晚晴耳语,“那位,不得人心,夫人,只要您愿意,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高公公一番肺腑之言,”晚晴起身,对着高公公福了一福,真诚致谢,“只是奴家认命了。”
让她在这深宫寂寂中,守着那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虚与委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诰命加身,全是枷锁!
她杜晚晴一生向往自由,追逐真爱,这里既无自由,亦无真爱,那就罢了,罢了!
皇上看走了眼,其实自己还不如韩氏,侯氏,她俩还能撑着一口气陪皇上周旋若干年,而她杜晚晴,却连一日都不想和他在一起。
活着不愿和他在一起,死了,更不愿和他在一起!
宫外,又有杜鹃啼血而过,她抬起头,望见宫墙上空那一抹湛蓝,流下了两行清泪,
这世间,自此就别过了,轩郎,善自珍重,后会无期了……
显德宫内
柳皇后斜卧在贵妃榻上,一张雪白的脸上红唇浓艳,看起来有种目惊心的妖异之像。
旁边的侍女正在服侍她吃一盏养颜滋补的汤水。可她今日不知怎么了,一看见那汤汁,便忍不住呕吐起来,蹙眉向侍女问道:
“今日这汤水怎得这般腥臭?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侍女跪地回禀:“回禀娘娘,汤药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子煎的……可是,据说胡先生,胡先生他逃走了……”
“逃走了?”柳莺儿大惊失色:“无缘无故的,他为何逃走了?”
“据奴婢所知,是因为之前他给皇上夸下海口说要炼制长生丹,结果丹炉爆炸,死了三四个童子,丹药房也塌了,所以他才连夜逃了……”
“该死……这个王八蛋,”柳莺儿咬牙切齿:“为何你们不看好他?”
“他的丹药房在东郊,平日里半月过去一次。而且即便在宫中,他也常以去购买药材为名在长安城里闲逛,我们,我们也实在看不住……”那侍女嗫嚅着解释。
“没用的东西!”柳莺儿一脚踢翻那侍女,将那碗汤汁劈头砸在了她的头上,滚烫的汁液顿时将那侍女的面部浇得起了一大片红,那侍女却连哼到没敢哼一声。
柳莺儿暴怒向她道:“他走了,皇上必回来问哀家要人,到时怎么办?你还不赶紧去禀报淑妃娘娘?”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已经……薨了……”
“薨了?”柳莺儿扶额,楞怔良久:“是啊,她死了……连她也死了……”
“娘娘莫慌。奴婢有办法。”
这时,从屏风后转出一位穿青衣的婢女,这女子长得蜂目细眉,看起来颇有几分凶相,但是却深得柳莺儿信任,见她转出来,柳莺儿挥手将下人清退后,径直问她:
“青玉,你有什么主意?”
“启禀娘娘,此事简单的很,就实话给皇上说,那姓胡的的跑了……”青玉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