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时已经接近黄昏,便在一家叫宫前的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找去了中大手西之辻,那里是有一家叫藤卷的,门前围了一圈很旧的木栅墙,不是很大的住宅,越过门可以看到玄关,宗吉故意走过一回后再转了回来,下了下决心走进了玄关。叫喊了一声便出来了一名年轻武士,“家里有事很忙,家主人不见外客。”
“可是我带来了名叫源之丞的传话……”
“什么,是源之丞吗?”
武士急忙回进屋里,马上又出来让宗吉去了庭院。往左转过去后那里是一片大约一百平米的庭院,在高出一截的走廊边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武士。宗吉弯着腰靠近,一边拿出带来的布包,一边把在马郡小镇遇见源之丞的事详细地说明。那位叫藤卷的武士听着便在那儿坐了下来,闭着双眼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高额厚眉,一副严谨的相貌,偶尔受到刺激半边脸颊会微微抖动一下。听完宗吉的话,他对宗吉递出的布包连看都没看一眼,便郑重地低下了头。“多谢了,多谢你远路不辞辛苦特意赶来,源之丞正是在下犬子,年轻人惊慌失措下缺欠考虑的作法给你带去了如此麻烦,很是对不住,不知该如何道谢了。还请海涵。”
五十两(六)
“我才应该向您道歉的。”宗吉慌忙低头,“……说实话,不怕您笑话我收到钱时是身无分文的,再加上还有些别的缘故必须要用到二两一分,没多想就将那包细银的金包拆封了,当然现在包里是五十两实足的,只是未经允许拆封借用过了,还请能够原谅。”
“不,无需顾虑此事,在下能够感受到你的诚意便十分满足了,对不住,请稍等片刻,……”
藤卷中书说完点了一下头,拿起布包进里面去了,过了一会回来后,他将用纸包好的一包东西放在纸扇上递了过来。“本该请你进屋吃饭的,只是家中即将发生急事照顾不过来了,若说是谢礼怕有些不礼貌,只能算是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虽然宗吉“这样不行的,”坚持要辞退,但是对方一定不听,只好拿了离开了藤卷家。……宗吉的心就像天亮了似地放亮,他兴奋不已。“是真的,这是真的。”出门不久他就像想要跳起来似地叫出声来,“既不是诈骗也不是强盗,那个武士真的是相信我这个不相识的人,将那么多的钱毫不犹豫地交给了我,根本就没去想过会不会被人贪了,真的是否能被转交,直接就交到了刚见面的人的手里,……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真是让人高兴的事啊,我也要好好活着了。”
被打击绝望了的心,活了过来,他热血沸腾。从今往后什么都干了,不管多么辛苦的事都会去做成功,暴风雨也好洪水也罢一切都过去了,云开雾散,天又亮堂了。……就像获得了新生,宗吉回到旅店后马上开始了出发的准备,于是便从他的胸口扑通掉出了那个纸包,他把谢礼塞进胸口一直都忘了,“咦,……这可不止一点呢。”
拿到手中时便猜到应该是钱,但是掉在榻榻米上的声音却格外沉重,他不由地激动起来,将纸包打开后最上面有一封信,他急忙展开看了。内容非常简单。“昨天,来了紧急的使者通知说,犬子源之丞在舞坂和人决斗,与人同归于尽了,理由无法公开不过却是为了膳所藩国而死的,在下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但是子息决斗而死我作为父亲也将承担责任,估计今天或者明天就会发来被放逐的意旨,家里正在作此准备,所以尽管你远路带来了犬子的托付,但对我们夫妻已是无用之物,只是十分感概犬子在人生的最后时段竟然有如此的缘分,所以这些钱财还是希望你能收下,在下不知你现下处境如何,只好预祝你将来能够无限发展。”写的大约就是这些内容了。……那是心性淡然,毫无掩饰,清净自在的几句话,虽然没法知道事情的详细原委,但是,为藩国主家毫不犹豫死去的儿子,担此责任即将被放逐却毫不在意的父亲,……在他在马郡小镇被托付的金钱背后,居然暗藏着有如此悲痛,却又如此坚强生活的人生故事,他将信重新折叠好拿起了金包,自己带去的五十两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五十两。……学徒做工十年存下来,结果被舅母夺走的是四十五两,几乎没怎么辛苦努力这里也有五十两。“不是钱,不是钱的问题啊。”宗吉像似在【呻】吟般低语,“……被夺走了十年的积蓄,被小玉欺骗,被清吉利用陷害,我只为了这些就自暴自弃了,……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自己一个人的利益……”宗吉浑身发抖了,“源之丞这个人并非只是为了自己而死的,他父亲更是就算失去了官位俸禄也没有怨谁恨谁,反而说毫无遗憾,……得这样活才是啊,人生应该这样过的。”
这时,宗吉终于好像朦胧地看到了这人世间的宽阔和人生的深奥。他感觉到从身体中涌发出一股强有劲的力量,微笑着自语道,“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泷姐,……从今以后一起生活吧,这世上的一切艰辛劳苦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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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