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响起一声惨叫,之后便开始了女人的狂叫声。
------又是那个女人。
三泽伊兵卫躺在那里,他担心的眼神半睁着看向妻子。妻子多代在继续缝制衣衫。拆开穿旧了的双层衣衫,正在改制单衣。亮光透过晒成茶色的拉窗,她明显消瘦的脸颊,精瘦骨质的肩膀,还有拿着针线的手指等等,看着像是年老妇人的身子似的令人心疼。不过她梳理整齐盘扎起来,头上乌黑浓郁的黑发,还有鲜红的嘴唇,总算还存留着一点姑娘般的青春。是因为还未曾生育过的缘故吧,结婚前富裕生活的积累,在承受了七年的艰苦生活后,勉强留下了这些许的残痕。
屋外下着雨。早该过了梅雨季节,却已经连续落下了十五天的雨,今天也不见得会天晴。这雾雨蒙蒙的天没有一滴雨点的声响,但日日夜夜,连绵不断降落的雨幕只会让人的心陷入更深的郁闷。
“这里有贼啊,有贼。”女人毫无顾忌的叫喊声更加响亮,“竟然偷别人煮着的饭,不过是去洗了下衣服这点时间,我在饭锅上留有印记的。”
伊兵卫闭紧了眼。
------不是什么稀奇事。
在主干线大道沿途的小镇边缘,这种简易的旅店里,这样的争吵是家常便饭。住客的大多数都是十分贫穷的人们,大多都是卖糖果的小商贩,庙会商人,还有各处巡演途中的江湖艺人等等,所以雨稍微下得长久一些,就会有人连食物都会缺欠,禁不住向别人的东西伸手,这样的人也有不少。
------但要说是贼就太过分了,贼……
伊兵卫好像自己被骂了似的,羞耻和歉意混杂的心情,整颗心跳个不停。
女人的骂声更加响亮,但却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反应。这里是三张榻榻米的小房间,从这里虽然看不见,在有锅炉的那个房间里应该有十名左右的住客。其中有两对带有孩子的夫妻,那个幼小的孩子一整天都在哭着闹着,可现在连这孩子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声。
女人是个过了三十岁,干那种见不得人买卖的人,她平时就和其他住客相处得不太和睦。谁也不愿理她,大家都躲着她。当然不是看不起她。每个为了自己的生活得费尽全部精力的人,都不会有因为职业而鄙视他人的习惯和空闲。他们躲着女人的原因,是因为女人的所作所为太粗暴,太伤人,而且还常常听她说那些无情狠毒的话。可以说其实是将她高看了一等,但她好像并不这么想,总是显露出明显的敌意。
因为连续半个月的雨被困于此处,现在大家都在开始遭受饥饿,因为她所作的买卖,也只有她(也不是很宽裕)还能一直有米煮饭。这就让她的敌对心和自尊心得到了万分的满足。
“太过分了呀,那样,”
伊兵卫这么喃喃自语,女人的狂叫声越来越响,粗口无限制地升级,实在忍不住了,他坐了起来。
“那就太过分了,即使真的如此,说得那么伤人也是不应该的。”
像似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他悄悄地察看了一下妻子的脸色。他长得非常高大,肩膀胸膛也很宽阔,有一副结实的好身板。胖乎乎的圆脸看上去十分温柔,一双下垂的眼睛和小嘴,能给人一种接受过良好培养少年般纯洁的印象。
“是啊,道理是这么个理,”
多代一边用指甲平整刚缝好的地方,也不看丈夫说道。
“但其他人也应该对她更和气些,她自己觉得被大家孤立了,想来也是很寂寞的,所以不由地就那么发火了吧。”
“确实是有这个原因,但那女人也得作些努力才行啊。”
伊兵卫突然身子一僵。那女人终于开始点名叫骂了。
“就没人能说什么吗?喂,那里,说书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