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翠(1 / 2)

为求保险,天晴又在长春分会逗留了数日,以观后续。果然她的布置很快起了效果,石络那边并未发现有异,百姓们也飨于新的谈资,舆论风向说变就变。

天晴走在街上看在眼中,放心不少,正想着现在打道回苏州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忽闻到一阵粽叶糯米香,原来长春人家忙着准备过端午。天晴一怔,拉住身边花姣问:“今天几号了?”

“四月廿九。”

“呀~险些把正事给忘了!”

这天下午,陆竞兴冲冲跑来,挤眉弄眼搓着手:“听付叔叔和汤伯伯说,会长不准备回苏州了,要直接去扬州啊?”

“嗯,是啊。”天晴已猜到了他的来意,淡淡应了一声。

“会长从没去过扬州,哪里好吃哪里好玩概不清楚,不如带上我,就算不能做向导,鞍前马后也多个人侍候啊!”

“无事献殷勤。”天晴乜他一眼,摇摇扇子道,“有什么要求我,说吧。”

陆竞嘿嘿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们会长慧眼~其实……会长这次去,不是正好赶上绮香楼的花神大会么……”

花神大会,百花齐聚万艳同赏,乍听之下风雅无比,是扬州温柔乡绮香楼的年度盛事,每在芒种时节前夕举行。

与会的所有青楼姑娘都以花为名,客人以“买花钿“的方式竞价,得价最高者即为花王,出价最高者即为花王宾。说得雅点,是选美,说得俗点,其实就是妓馆取悦恩客的噱头,姑娘能卖出好价钱,出手最大方阔绰的恩客则能跟“花王”女神一夜春宵。

天晴当然不指望如此艳福,但一个月前听说这事,觉得那色皮连为贵八成会去——自己一直找不到和他碰面的恰当理由,这倒不失为一个和他拉近关系的良机。

根据付惜敏提供的情报,这连为贵如今不仅是扬州首富,还是扬州知府涂一宏的小舅子。十三年前,连家老爷慧眼独具,资助了当时赴京赶考路过扬州、每天连饱饭都难吃上两顿的穷举人涂一宏,二人酒过三巡,连老爷一拍大腿,把宝贝闺女许亲下嫁,说不论涂一宏这次能否高中,他都是连家未来姑爷。

涂一宏大受鼓励,发挥超常,当年殿试高中二甲第三十八名。可能确实感戴连老爷“资”遇之恩,也可能读书人都好名声,更可能连小姐的嫁妆着实诱人,涂一宏发迹后,没有嫌弃连家三代商贾身份不显,撕毁婚约,欢欢喜喜就做了连家女婿。这位连小姐也确实旺夫,成亲不到半年,涂一宏步步高升,在泗州当了几年通判后,如今恰到扬州做了知府。

此时连老爷已病逝,连为贵成了连氏当家人。有皇帝的封海禁令在前,行商对运河的倚赖尤甚。扬州地利得天独厚,又有亲姐夫坐镇一方,连为贵的水运生意做得更加风生水起。鉴于这层关系,天晴权衡一番,如果和那老连硬来,涂知府估计也要搅合进来。她帮朱棣跑腿,毕竟见不得光,越搞越复杂,怕有后患。

不能威逼,就只能利诱。“花神大会”正是千载难逢(其实也就一载)的良机,届时大家一起喝喝花酒讲讲段子,谈谈生意其乐融融,说不定连为贵一高兴,请她上家中坐坐,那找金匣可就方便得多了。心里虽一直惦记这事,可一则时间尚早,二则马家父女和商队的事接踵而来,天晴忙前忙后,竟险险错过了时月。

“你不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谁么?怎么,严姑娘也要参加花神会?”天晴拿扇子敲了敲陆竞胸口。

“不不不不不~”陆竞连连摆手,“霏轻姑娘的美貌哪里需要跟人比?再说被选为花王,是要跟花王宾春风一度的,霏轻姑娘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怎么可能参加呢?我就想去看看她……”

“呵呵,好在她不参加~不然你小子就是把你爹所有铺子都卖了,也要为霏轻姑娘博个头筹啊!”天晴嘲笑得毫不留情。

陆竞倒不以为耻,反而连声附和:“是是是是是,会长说的有理。我确实特别仰慕霏轻姑娘,可我爹一向看不惯我往青楼跑,他一把年纪,我也不能老气他,是故平时他不让我跟着叔叔伯伯去扬州押货,我就不去。可这次是会长要去,会长看看能不能……顺便多带一个?”

“你气你爹的还少吗?”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天晴半是好笑半是感慨,这个登徒子居然也算是个情种。“好吧,这次你就随我同去扬州,负责赶马拎包。陆老爷那里,我自会替你交代的。”

陆竞两眼放光:“谢会长大恩!谢会长大德!”

长春到扬州自不算远,车楫两日便到。隔天花神大会才开幕,估计到时一顿饱酒少不了,天晴在付惜敏的小别业从容歇了一晚,翌日下午抖擞精神前往赴会。

有道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天晴还没有十万贯,却有十万分的好奇。她原本就是个山姑乡下人,对于这个时代富庶之乡的认识十分苍白。此时还没有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民间海运更被禁止,作为苏浙漕运的中心,又是近江临海的盐产地,扬州的繁华壕气自不必说,连苏州府与之相比,也显得文秀有余,富贵不足。

绮香楼不愧为此地高端会所的代表,搞的派对体面又有排场。一踏进前院,两排山茶花树红艳如霞,似美人迎宾。满庭的瑞香、玉兰、海棠、芍药、含笑、棣棠、连翘、茉莉、月月红、天竺葵、美人樱、矮牵牛散布婷婷,真百花竞艳,盈堂芳香,令人目不暇给。

“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这赏花大会果真名副其实,恰逢其时!”天晴边敲着扇骨叩掌边拽文。陆竞连连附和,花姣在一旁闷声不语。

鸨母最明识人,一看天晴气宇风度,陆竞点头哈腰的模样,就知她非同凡品,立马腆笑来迎:“哎哟~哪里块刮起的金风,吹来了这么位翩翩佳郎?之前从未见过,快把陆少爷都比下去了!敢问公子哪样称呼啊?”

天晴略一点头,答道:“在下沈三。妈妈直呼名字即可。”

沈三?苏集商会的沈三少?难怪陆竞这么巴结,一看就是个金主!鸨母心里大彻,笑容更添:“原来是沈公子大驾光临~老身失礼了。今次沈公子玉趾踏进绮香楼,想来不是为花神大会,就是为我们家的霏轻姑娘吧?”

“妈妈说得既对也不对,沈某是想边赏这花神会,边幸睹霏轻姑娘芳容。难得来一次,妈妈还只准我存一个心思?”

“呵呵呵~沈公子就是风趣!好好,老身这就给公子安排雅座,不管赏花还是看人,都管保公子尽兴而归!”说罢招唤底下龟公,让给天晴张罗小宴。

天晴从善如流地坐进了席,正对着选花神的台面。果然好座都在一起,连为贵已经来了,位子就在对桌,就算他抠个鼻子掏个耳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以陆竞的身价,给的位子就要偏一些了。

绮香楼是扬州一等一的大场子,自有自的规矩仪式。等了小半时辰,敲锣打鼓,戏班唱罢,花神大会才正式揭幕。

当今圣上洪武帝是个什么都爱管的control freak(控制狂),对上至朝臣下至百姓的穿衣规范都有着严格限定,比如作为沈三这样商户子弟,就不能公开穿着绫罗绸缎,盛装不过里外上等棉布而已。即便付惜敏这样的大织造商,满坊的轻纱软罗,也只能供给达官贵人使用。至于娼妓这样的贱籍,则更受限制,须戴明角冠,披黑褙子,穿着不许与民间良家妇相同。

虽说如此,然而好看的人套个麻袋都好看,第一位上来的姑娘就充分说明了这个道理。光听台下观众的赞叹声,天晴就能猜到她定是扬州城内新近当红的名花一朵。

“春丽!春丽!”她阮咸在手,还未开始弹奏献艺,已有拥趸热情呼喊起她的名字。

“诶~今天哪还有什么春秋冬丽,没见着那云鬓的鲜花么?这位是司花铃兰姑娘,各位贵客可不能再喊错了。”鸨母在一旁笑着纠正。

一曲奏罢,龟奴高声唱价:“铃兰姑娘,钿花十八两——”

“二十两!”

“二十五两!”

“三十两!“

最后出价的正是刚刚高喊“春丽”的恩客,眼见没人再提出更高价码,龟奴又宣:“三十两一次……三十两两次……三十两三次……司花铃兰姑娘,花宾程安程公子——”

春丽下台前向程安抛去一个千娇百媚的眼花,程安欢欢喜喜接下,又坐回席间,悠哉喝起茶来。

天晴一时不解:“这什么玩法啊?”

“花神大会当天,参选的所有姑娘都有底价,客人若看了中意,觉得姑娘堪为花王的,可竞价而拍。待结束时,不光是花王,每个姑娘都要与为她出价最高的客人共度一晚。不然馆里前后忙活几个月就做‘花王’一单生意,岂不亏死?许多恩客乐得哄相好高兴,自己脸面也有光,出手都阔气得很。现在铃兰是第一个上场的,还不知道她能不能夺魁,就先把她的恩客记下来,称之为花宾了。”花姣早就提前把规则打听得一清二楚,向她细细解释。

“哦~那可以,到时看那连为贵喜欢哪个相好,我就跟他竞价。他以为我存心和他抢,肯定气急败坏,没想到最后我拍到手却转送给他,量他必定惊喜又感激,和我痛饮三天,无醉无归!哈哈~”天晴喜滋滋地计划起来。

“你真想跟他竞价?敢问你带了多少钱啊沈公子?”花姣苦笑着泼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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