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意外(1 / 2)

万安宫偏殿东耳房。

这里是惠妃贴身宫婢绿乔等人的居处,陈设简单素净,只桌椅床铺和一个小妆台而已。平日里除了住在此间的宫娥、偶尔前来传话的内监,鲜少会有人踏足。

而此时,妆台的铜镜里却映鉴着一位风姿婉然的贵妇人,满头珠翠明黄袄裙,与整间屋子几乎格格不入。

“居然、居然是真的……你、你怎么能?你好糊涂啊你!”惠妃又是痛心又是惊慌,咬牙拼死压抑着,才不至让自己尖叫起来。

她的二儿子代王朱桂正跪在她面前,抬起的脸上泪痕未干,被铜镜的凹凸一照,更将他此刻的神情扭曲出一股子诡异的狠戾。

“怎么不能?母妃,糊涂的是你啊!莫非你忘了,没有郭家,父皇哪来的今天?要没有外公,父皇眼下还不知道在哪扒树皮、啃草根呢!若不是他把小舅舅(郭天爵)杀了,如今这江山就该是姓郭的!那时母妃你贵为公主,何等尊荣?哪用得着低三下四做人小妾,熬死皇后不够、皇妃都要熬死两个,才能上得了台面!”

“啪!”

惠妃忽地起身,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父皇,是你亲爹!没有他,哪来的你?”

“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才一直忍!这么多年来,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娶母夜叉做老婆,我照办!让我见到那小子行四拜礼,我磕头!母妃,我忍得好苦,好苦啊……我已经忍够了!你放心,我知道他是我爹,我不会拿他如何,也没那个本事,只要他活着一天,我都会待他恭恭敬敬。可朱允炆那小子……现今怎么对我们,以后又会怎么样,母妃你都看不到、想不到吗?难道还要我再忍气吞声——忍上五十年吗?!”

“你疯了……你真是昏了头了!你上面还有那么多兄长呢!就是没了他,你以为轮得到你吗?!”

“所以我才要金匣!有了铁木真秘宝,我就是天选之人!到时候,就算天命也要站在我这边!当初父皇只不过是外公的养女女婿,都可以在军中聚拢人心,取舅舅们代之,我如何也是姓朱的,难道不能如法炮制么?我还有朱椿朱橞两个亲兄弟呢!”

“儿啊,你清醒一点!你父皇是怎样的人?你以为他靠什么聚拢的人心?那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大明是你父皇拿血拿命换来的江山!你自幼胆子就小,这也怕那也怕的,所以你爹才给你挑个厉害媳妇……现今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为娘的都不认得你了呢!做个安乐王爷有什么不好的?你何苦要玩火,何苦啊儿!”

“母妃,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怪我一时不查,着了崔氏那妖妇的道!如今那班六局女史已回了宫,陈尚宫肯定知道了……母妃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挡了这一劫才行,不然儿子就真的、真的完了啊!”代王说着说着,又哀声抹泪。

“我……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惠妃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片茫然。

“母妃莫慌,很简单的!如今母妃掌领六宫,就是陈尚宫也得听命。现今十九那里女史还没去过,陈尚宫应该还没向父皇禀报。那只要让她到时改两句口,让父皇以为私开金匣的是十七,父皇和朱允炆自然不会来找我麻烦……四哥和十七,一个善战,一个善谋,诸藩里朱允炆最忌讳就是他们俩。要说四哥,恐怕父皇会以为是陈尚宫和朱允炆串通好的,还是说十七来得稳妥,朱允炆也爱听……”

惠妃听着听着,理智开始一点点回复,整个人也慢慢清醒了过来。“荒唐!你在胡想什么?陈尚宫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为我三言两语,就欺君啊!”

“陈尚宫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啊母妃。我已查过,当年阇妃死后,按郭宁妃本来的意思,延禧宫的老人都是要给遣散出去的,可陈未因为收了赵司彩的贿赂,就把她远房表亲、那个什么阿白放在了母妃你的万安宫。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又给每个人都草草安置了去处,这才有了后面那个姓章的疯妇行刺。父皇平日最恨的就是行贿滥权,要是知道这事,她还有好的么?况且,陈未对父皇忠心耿耿不假,可父皇已经这个年纪,还能在皇位上坐几年?她总要效忠新君啊!”代王低了低声音,紧紧盯着母亲,“难道新君——就非朱允炆不可么?”

惠妃听他意思,已明白他是要自己威逼利诱,让陈尚宫就范。

“这……她是不会听我的……以前就连对着皇后,她都不……”

“母妃!要是连你也不救我,我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呀!母妃!难道你忍心看我像老八那样,被父皇猜疑打压,最后落到阖府自焚的下场吗?母妃啊……娘啊……”

“阖府自焚”四字出口,惠妃不禁全身一凛。代王见状,立刻膝行到她身边,抱住她抽泣不止,哭得她心都抽紧。惠妃之前还气得恨不得打死了他,此刻却被他摇得浑身发软,只能颤着手摸着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三个儿子里,他是最粘她的一个。每次兄弟三人闯出了祸,老大椿儿总梗着脖子不认错,橞儿仗着年纪最小,淘气耍赖乱撒娇,叫谁都拿他没办法,唯有桂儿,永远慌慌张张叫着“母妃母妃”,跑来躲到她的身后,扒着她的袖子不松手,仿佛只要找到了妈妈,天塌地陷都不怕了……

惠妃缓缓闭上了眼睛。

“儿女都是债,我不救你,谁来救你?母妃……就帮你试试了……”

……

这一日,天晴也受召进宫,猜想或许皇上又要她针疗灸焫,特地带上了以前师父传给她她却几乎没翻过的《外科精要记注——攻达之法》,好对照施治。皇帝的内症和义父的痈疽不同,她之前从未研究过,此时抱佛脚总好过不抱,有师父的临床经验支持,哪怕只是治标,效果也该比上次她随意发挥的强些。

朱棣见了,一把夺过,潦草翻了几页,面对天晴“难道我还能在书里藏暗器吗”的表情,淡淡道:“做这记注的确还懂些精妙医道,看来你那位郑愉师父,以前当真是御医世家。这点,你倒没骗人。”将书丢还了给她。

怎么?你也开始对医学感兴趣了?

想到一则,天晴盯着他的脸左右上下瞧了半天,沉声问了句:“殿下最近,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闻言,朱棣一张“你在说什么”的怪异脸,脱口道:“天天看到你,谁能舒服的起来!”

顾左右而言他,看来真的有难言之隐啊。

天晴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昨天夜里,朱棣也去了闵海珠的房间。可没过多久,她和花姣却听到那头屋里传出阵阵笑声,清早见到闵海珠她才知,他们又“谈心”了。

不错,是真的谈心,外衣都不脱的那种。

天晴当然懂,他是想问清闵海珠和宫里来的女史说了些什么,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

两人谈完之后,他又走了!

又走了!

又!

闵海珠是这届女团门面担当,天晴横看竖看,人长得是真好看啊!况且灯下看美人,越看肯定越美了,问完了话,该办点正经事了吧,难道这时候还要放长线钓大鱼么?

可鱼已经在缸里了啊兄弟,你不吃光瞪眼,是几个意思?

只剩一种可能了……

“殿下年富力强,体质一向健康,小毛小病只要治疗得当,很快就能好。反而讳疾忌医,却会让问题越来越严重。”天晴低声快速道。

没错,朱棣为人确实固执小气又刻薄,但就目前来看,做的事总算有理可循,她都能理解,绝不似后来那个杀得血流成河、又广纳天下美女进宫的变态暴君。

人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一定有其动因,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由于身体的某种“无力”造成了道德的沦丧、灵魂的扭曲。所以那次她暗戳戳提了两句,朱棣就暴跳如雷——都怪她一不小心揭了人疮疤啊!

他的小儿子才出生没几年,指果尔娜进府更不可能是为了当摆设的,那应该就是近阵子出现的问题了——如果能及时遏制这种苗头,或许能让后来令人闻之色变的传闻仅限于传闻,拯救无数人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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