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色似空(1 / 2)

“喂徐天晴,你干嘛也挑我的吉时上路?呃、这位是?”

穆华伊果然言而有信,第二天就和天晴在官道上“顺路偶遇”,只是看到一边不知道从哪儿的彭莹玉,略有点点措手不及。

今日的彭和尚乔装改扮,戴了一顶灰白假发,掩住了大半凶相,看上去就是位精神矍铄和和气气的老标师。

“这就是发型的重要性啊……”天晴暗自感慨。

“诶!跟你说话呢,干嘛不睬?”穆华伊又叫了一声。

“是我家师父。”天晴简单道。

“师父?”穆华伊向彭莹玉遥遥拱了拱手,又凑近天晴,“你家师父不是早过世了吗?”

“过世的是我学医的师父,这是我学武的师父,我还有学写字的师父、学烧菜的师父、学吹箫拉琴的师父……大概二十几个吧,你要不要都认识一遍?”

“呵!你耍我是吧?”

这次天晴还真没耍他,她是正儿八经拜了彭莹玉为师的。

昨晚彭莹玉对她说……

“天青,你的身份不能泄露。当初你娘弃教出走,个中情由教中人知晓不多,但已有不少人心生不满,不认她再做圣姑。你是生面孔,在教中尚无寸功,要说突然立你为教主,大家必定不服,只怕弄巧反成拙……这样,我先收你为徒,等到了德州,我会给你个副堂主之职,正好让你慢慢熟悉教务,借机多与大家亲近。时间一长,他们视你为自己人了,后面也就好说了。”

天晴本就没什么节操,当即跪倒,朝他磕了八个响头,恭恭敬敬喊了声“师父”,心中想的却是:这帮反贼的大业摆明了没前途,若跟着他能找到金匣的线索也就罢了,这彭莹玉又一副跟蒙古人打死不相往来的铁骨,金匣自然是角都见不着一只的……再跟他们厮混一起,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处。皇帝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眼看朱棣就要起兵造反了,姐姐我可没那么长时间和你们打成一片。叫做现在骑虎不好下,反正磕头不要钱,就当送你了。

彭莹玉自是听不到她肚子里一堆官司的,认真跟她介绍起了教中的情况。

白莲教三坛一十一堂,东四堂,中四堂,西三堂。沈家所统领的西坛三慧堂——闻慧堂、思慧堂、修慧堂分管云南、四川、贵州三地;中坛四等堂——慈无堂、舍无堂、悲无堂、喜无堂分管山西、河南、湖广南北诸地;东坛四德堂——常德堂、乐德堂、我德堂、净德堂分管山东、京直隶、江西、福建教众。各坛之内时有联洽,不过西坛与别他两坛的交互却较稀疏。

“中坛原由你大师兄邹普胜掌管,他身故后,由我侄儿卫志接任;东坛自从陈善被逐后,长时都由中坛华长老代领,这几年刚刚交给了普胜的儿子觉槐,就是上次在连家跟着我那孩子。坛中另有几个元老,虽是陈家旧部,但都为圣教立过大功,我也把他们留了下来,辅佐觉槐。觉槐他虽说年轻气盛,做事却很认真努力,教务上有这班老人和他爹当年的老兄弟扶助,做得也还算不错了。至于西坛,沈氏经营多年,个中细节,想来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就不必我多说了。”

天晴诺诺答是,心里却道:“要不是碰上了你,哪里能知道这些!”

她抬起头,神情乖巧:“师父给徒弟们取名,按的是‘普觉妙道’的排字,那我是不是应该改名叫‘普青’啊?照娘的辈分,该叫‘觉青’才对了。”反正她假名多得围起来可以绕地球两圈,并不介意再加一两个。

彭莹玉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几乎可称作慈爱的笑容。“你娘起的名字,就不必改了。”

天晴嗯嗯点头,又想起那日在穹窿山遇到马心蕙的情境,问道:“之前徒儿在苏州府曾见过一伙山贼,也自称是白莲教徒,做的却是打劫行商强抢民女的勾当,不知所属是哪一坛、哪一堂?莫非是东坛乐德堂么?”

闻言,彭莹玉的微笑立刻转成了一脸嫌恶:“哼!就因那朱狗贼说白莲教是妖匪,搞得什么无胆毛贼都自称我教中人,招摇撞骗地逞威风!最近还冒出了个叫什么高福兴的,都敢自号“弥勒佛”了!呸——”似是发现自己扯得远了,他微微平息怒意,“南宋时候,慈照上人创立白莲宗,便是在淀山湖建了白莲忏堂,讲经传佛,大有功德,可惜,全都被后世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账糟蹋了!虽说白莲宗溯源江南,然而我教三坛十一堂,并没有一堂以江南为本基,青儿,这你要记住了。”

“是。师父提过的,白莲教正是白莲宗的衍生。”天晴顺口接着背诵,“白莲宗教义,教徒谨葱乳,不杀不饮酒……”说到这里,却停了一停。彭和尚酒喝不喝她不知道,人肯定杀得不会少了。开始他提的时候没细想,如今重说这话,倒像在讽刺他似的。

无声胜有声,彭莹玉自也懂她的这点心思,哼了一声,朗然道:“要是太平天下,世风清朗,当然不该杀人——但眼下不是。如若非除恶不能扬善,那就不可故步自封,拘泥成规。”顿了顿,他又道,“青儿,上次在连家,为师就发现,你虽身怀功夫,每次出招却有形无意,就是攻势也以守御为先,如果碰上个较真的高手,不过三五招就能要了你的命。你跟为师照实说,你是不是从未杀过人?”

天晴讪讪地挠了挠额角:“师父果然是师父,早就看出来了啊……我是练过一些小功夫,但正经和人生死相搏,是从来没有的。”

“嗯。”彭莹玉点点头,“不妨。以后有为师督促,你总能练得出胆气来。”

天晴大汗,这和尚该不会是要给她安排什么高难度任务吧?或者“去!马上给我杀个朝廷狗官来瞧瞧!”快快,开动小脑筋,把这个要命的话题给转了!

“师父,之前徒儿曾经去过一次大宁府,在那里也碰上了自称本教教徒的一群人,差点绑架了唐王。他们也是冒充的么?”

“不然呢,你真以为是咱们干的?”彭莹玉道,“虽然我恶朱重八入骨,但他毕竟还是汉人。如果边衅一起,鞑子却有机可乘,是故北地边关不能先乱——但凡本教中人,绝不会拿民族大义来行险。大宁府的事,我怀疑也和陈善有关,所以才派了安如丫头前去查探。她回来经过北平,听闻了何足言的轶事,想看看是哪一方招揽的高人,这才和你有了那一面之缘。”

聊了半天终于进正题了!天晴不露声色,但余一脸迷糊:“陈善?他现在还有这个势力吗?挟持唐王,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自然是挑起朱重八对我教切肤之恨了。他再不仁不义,也不能三番两次见自己骨肉当众惨死,估计也会迁怒宁王。到时,他必会全力剿杀本教教徒,逼得人人自危,那陈善和他的同盟就能趁势而起。”

“同盟?师父是说——北元汗廷么?”

“要不然,怎么陈善几次动作,都选在北边?”彭莹玉道,“当然,想再来都内兴风作浪,他也要掂量掂量有无这个本事!”

难道多年前北平府那次也是陈善做的?那张全一还说什么“天意如此、非人谋可奈何”?等等,彭和尚好像还说了什么……“三番两次”?

“听师父意思,之前皇、朱老贼有儿子当众惨死的么?”

“哦?沈家没说过这事吗?”彭莹玉自问很快自答,“不说也难怪,已是太久之前了。

“现在的北元大汗额勒伯克,二十多年前于应昌一役中被俘,给押送到了金陵。那时爱猷识理达腊手下的一班死士潜入了城,想将他救出迎回。陈善就跟着那群死士一道。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寻着了机会,将八个月大的小赵王从宫中偷了出来,还在毗近内桥的主街上布了□□,意图逼迫朱老贼就范,交换人质。”

最后小赵王殇了,额勒伯克还是在金陵待了四年,直到他老爹爱猷识理达腊死了才出于政治考量被放回去搅乱一锅粥。皇帝本就是“不和□□谈判”的类型,彼时做了什么选择,可想而知。

直至此刻,天晴终于明白皇帝给儿子们安排“贴身护卫”的用意了。

他是真有儿子被绑架过啊。

“陈善营救不成,无功无劳,在北元待不下去了,所以就来投奔师父你老人家了么?”说出小赵王的事,显然是陈善想取信彭和尚,昭示自己的价值。可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威胁,还对一个小婴儿下手……天晴满心鄙夷厌恶。“把皇帝干掉才是本事,利用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算什么英雄了!”

“哼,这便是他的为人了。”彭莹玉嫌弃地评价了一句。当然,“朱重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为了不服软,连城中百姓和自己亲儿子的命都毫不顾惜,后来还造了个什么积善庵,当真以为这样就弥得了过,积得了善么?”

天晴这才知道,原来金川门外那座笋脯豆很好吃的积善庵是这么来的啊。

“徒儿,天黑前我们须赶到枣庄,路上还要留时间歇马,莫再与人闲聊了。”粗厚的声音打雷般隆隆传来,原是彭莹玉见穆华伊粘着天晴叽叽歪歪不放,策马靠了过来。

“是!师父。”

最新小说: 搬空侯府后,揣着孕肚去逃荒 与闺穿 云烟红妆 妖孽王爷盛宠之萌妃闹翻天 妻主请饶命 天子诏 新婚夜,我求陛下赐避子汤 乱世红颜之云萝传 将门嫡娇娘 吾妻体弱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