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eal(揭开)一(1 / 2)

宣府,谷王府中。

“……真没想到,朱棣居然知道本王和李景隆的关系,说什么之前北平城门卫截获过驿使带的书信,他那里还存有底证!真低估了他的能耐……”朱橞恨恨道。

“殿下和李公爷交往素来谨慎,如若出过那么大纰漏,殿下和公爷怎能全不知晓呢?”严霏轻掩上了房门,转身道。虽是疑问,语声却轻柔得如同宽解。

“我也觉得奇怪!可他说出的信函内容却千真万确,如此才更叫人不安心……”朱橞回头过,狐疑地看着她,“徐天晴那里,你有没有走漏过风声?”

严霏轻敛裾礼道:“殿下明察,奴家谨细慎微,诸多小心,那徐天晴就是再聪明警醒,也难从奴家这里寻出蛛丝马迹。且不说如此,就算她真疑心奴家,也该将遭劫一事归咎于李公爷和太孙,他们燕王府就是有怨,怎敢发难?若不是殿下太心急,被她一激,就将图氏兄弟的事认了下来,又亲自去和燕王对质,只怕他们到现在,还云里雾里,不能确实呢……”

“我能怎么办?我费了那么大力气,险些都被父皇怀疑上了,才只得到孝陵那一段印文而已!”朱橞啧了一声,暴躁地在房里踱来踱去,“可朱棣已得到了三印,只差一步就能找到铁木真秘宝了!如果真等他们将四印集齐,大局已定,我再出手,那还来得及吗!四羽合天,日月易主——这话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严霏轻施施上前,旖旎靠在他的肩头。软玉生香意缠绵,不由他不消散火气。

“殿下眼下埋怨,也于事无补啊……为今咱们被动,只有静观其变,徐缓图之才是上策。殿下细同奴家说说,您是怎么跟燕王说的?他又作何反应?”

朱橞将她搭在肩上的一只素手取下握在掌中,深呼吸间平了平气,从头而道:“上次你来京师见我时,说我身上沾的水粉香,和你妆奁里的一模一样。那一日,我刚从母妃的万安宫出来,后来问了母妃,才知道这味道是徐天晴特制的苗方玉容膏,号称普天之下,只有两盒。”

严霏轻微微点头:“奴家的玉容膏是苏集的陆竞所赠,说是由沈会长亲自调制,与市面上所售不同,珍贵无比。殿下又着人将那徐天晴的样貌画下,奴家细看之下,与女扮男装的沈三竟真有几分相似。”

朱橞嗯了一声,接道:“沈三、徐天晴,都出身云南苗部,又都与朱棣有关,我原就认定他们二人必定相识,谁知根本就是一个人!这事虽然出人意料,却也合情合理。后来你说徐天晴关心蓝玉案,我更加确实了——她出身滇东,恰是蓝玉曾率军征战之地,留在当地安家的军户原有不少,那她很可能是蓝党余孽的后人了。

“但沐家藩屏西南,向来忠心于父皇,朱棣自麓川一役后,也在当地有所布置……实在不好下去手。徐天晴又久远不回苏州,李景隆的人在商会查不到什么要紧的,还险些跟父皇的人撞上……北平那边的探子,也说燕王府水泼不进,徐天晴鲜少露面,根本抓不住什么头绪。

“怎知好巧不巧,有一名探子回宣镇时,途径沙河店,在茶寮听标行的打师说起,去年中曾接受过两名男子的奇怪委托,随行押运三车货件北上。那探子留了心,拿了四哥和沈三的画像去问,打师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他们两人不错。”

“哦?这就很奇怪了……只他们两人?如此隐秘北上,定有所图,是去了哪里呢?”严霏轻问。

“他们一出关外便把标队都打发了,但听他们话间说起,是要去什么元宝山。”

“那里是?”

朱橞叹一口气:“我原以为,既然徐天晴摆明了是蓝党后人,那里必也是蓝党余孽的藏身之所,说不定就是四哥安排的。可派人前去查探,方圆十里根本荒无人烟!也不知是那群标行的听错认错,还是他们声东击西,实则去了别的地方。”

“边塞元宝山……”严霏轻羽睫微振,若有所思,“可到了皇上面前,她怎又成了滇东苗部的圣女?这一南一北,差有好几千里了。”

“哼……必是四哥和沐府通了什么气,给她一个不惹人怀疑的身份,如此他才好将她带到宫中。”想到朱棣一贯谨言慎行,这次为了盗取羽印,竟然胆大包天,原是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哎!本来还想趁机把他一军将死,让他起码乖乖将手上的印文交出来,没想到,他竟反过来拿李景隆来套我!”朱橞越想越屈,索然放开了严霏轻的手。

“但徐天晴假扮沈三,为燕王经营商会,还与属国朝鲜私通,这些个把柄,是无论如何逃不出殿下您手的呀!”严霏轻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朱橞的语气里大有轻蔑,“你以为朱棣和沈三的关系,父皇没怀疑过么?如今他死讯都传开了,宫中依然风平浪静,说明父皇根本没想到,徐天晴就是沈三!连父皇都没能发现的事,还能被本王发现了么?”

“是奴家轻率无知了……”严霏轻低头受教,又缓缓道,“不过,即便不提徐天晴就是沈三,她蓝党后人的身份决计不假,光这一点……”

“你若当时在场就知道了。”朱橞颇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她,“我暗示的已经很露骨了,可朱棣话说的还要绝!终归是没有实证的事,我不过试探两句罢了,可他——别说都不知道现在哪个山头的蓝党余孽了,就是徐天晴,已经变成王次妃的徐天晴,我看他都能斩草除根!

“他在宣府一定设好了眼线,但有一点风吹草动,他肯定抢先一步,弄一个死无对证。届时扳不倒他,三印也浑没见着,他反倒有了由头,将李景隆的事公诸御前,叫我吃不了兜着走了!朱允炆最忌讳就是藩王和京臣私交,曹国公府可是父皇早就金口钦定给他用的,你说他能放过我吗?”

“殿下不必把情况想的太坏。殿下毕竟是堂堂镇疆藩王,又深得陛下倚重,况且还有惠妃娘娘这一层在。太孙再不悦,在陛下面前,也要顾念三分旧面七分亲情,怎会对殿下赶尽?那个燕王,不也生龙活虎到了现在吗?”严霏轻劝解道。

“朱棣到底是朱棣,镇守北平已近二十年,战功累累,声名赫赫。朱允炆多少忌恨他,却不能除之后快,我来宣府才多久,怎么同他比?今时已不同往日了,父皇现在这身体……哎朱允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位继九五了,我越受父皇倚重,他就越忌惮,再加上李景隆这笔账——逃过了初一,难道还能躲得过十五么?”

“那照殿下这么说,现在也只好暂且按兵不动,磨厉以须了。”严霏轻叹道。

“嗯,当务之急,先要和刘长史一起,把我这里的内奸都揪出来。”想起了什么,朱橞又凝视她道,“那个徐天晴心思十八转,我看疑到你头上只是时间问题。她要么再不来找你,要来,一定会查根究底。”

严霏轻心里冷笑——你料得不错,徐天晴,早已经来过了。

“奴家明白。要是她真的来了,奴家自有万全打算。”

……

“没想到那严霏轻竟然是景川侯家的大小姐,真是生死起落,时耶命耶。”花姣叹道。

要说命运无常,沈家也算是个中代表。哎话说这个世道,谁又不能成个代表了?前有古人,后更不乏来者。

想到这里,天晴也是一叹:“人生一世,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啊……”像彭师父说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花姣笑问:“眼下王爷又罚你禁足,金匣宝藏也找不了了,还怎么个‘尽人事’法?”

“就这么尽咯……他又不止我一个探子,现在也不比当初了,哪个藩王没在动宝藏的脑筋,手上没攥着点消息?说不定他早就铺好了路,快拿到最后一个金匣了,就不想告诉我而已~”天晴趴在桌上散漫漫道。反正找不找得到,他都是皇帝命。

“果尔娜!果尔娜~你在房里吗?”院外忽传来稚声稚气的喊声。

有这把童音嗓的,整个王府只一人。

“三公子?”天晴跳起来,开门迎了出去,“你怎么跑来长春阁了?找我有事么?”

“我来接你呀~走!咱们一起去寺里点灯吧!”朱高燧拖起她的手就往院子外去。

“灯?点什么灯?”天晴莫名其妙。

“三公子,慢一慢!殿下说过的,徐娘娘这一个月里都不能出门,不可同三公子一起去庆寿寺的。”王香月似是追着他赶了过来,刚跨进院门,不及和天晴招呼就开口劝止,气喘吁吁。

“可今天是父王生辰啊,都没有特赦吗?就我跟你去寺里面,那多没劲啊!”朱高燧拧起了小眉头,嘟着小嘴巴。

天晴这才想起来,上次朝鲜派人送来贺礼,似乎说一个月后便是朱棣生日,没想到就在今天。看看王香月一张俏脸上满是愁色,知道她拿这几位王子大人向来没有办法,天晴蹲下身来向着朱高燧道:“今天殿下生辰,三公子是要去寺里为父王点太平灯吗?”

“嗯!”他骄傲地点了下头,“本来晋王伯伯刚刚才……呃,父王说这次不过生辰了,但王娘娘说,以前母妃每年到了父王生日,都会去庆寿寺里点一盏太平灯的,求佛祖保佑父王长命百岁,出入平安。母妃走后,都是瑛儿姐姐陪着世子哥哥去点,今年他们都不在城里,就该轮到我去点啦!”

“哦~我们三公子好乖好孝顺呢!佛祖最喜欢三公子这样的好孩子了,一定会认真听你的心愿~你求什么,都能灵验。要是旁边多一个人添乱,佛祖说不定反倒不喜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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