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谊别轻易放掉(1 / 2)

阿鲁台贵为太师,自然不会亲自冒险入敌境,带领所有精锐护卫,留守在昌平驻营中观望,又派布哈领着天晴和孟耿一众本部骑兵,向北平安定门驱驰。望楼守卫一见远处尘烟翻滚,立刻示警,弓*弩火炮严阵以待。布哈扯着破锣嗓子一路叫喊:“罢战!罢战!”高举旌节驰至安定门外。弓箭手依然紧弓绷弦,齐刷刷对着楼下这支队伍。

布哈勒马而停,仰面叫道:“咱们是奉大汗坤帖木儿令的使者,前来与燕王商量议和的。不必这么凶霸霸吧!国书在此,还请拿去。”

一听说是北元大汗遣使,又是来议事的,还带了国书,城门卫不敢擅专,一边派人急往王府请示,一边派小队先出来纳迎国书。这天安定门并无天晴熟悉的高级军官,小队带头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武将,阔步肃容走到了他们正前,抖擞大氅,行了一礼,双手欲将国书玉椟接过。

布哈将玉椟往回一抱,喝道:“你们汉人还自称叫什么礼仪之邦呢,就这么打发使者的?”

“使者如不愿交托,可继续带着国书在城外等候。”那武将平平回话。

“什么东西?你小子——!”

“咱们是来办大事的,别为了这点琐碎争起来。”天晴用蒙语低劝了布哈一句。布哈嘟嘟囔囔犹自不服,但终于还是把国书递了过去。天晴转头瞥见那武将腰间挂着的牌子,眼睛一亮。

“阁下你是宽河千户所丁木旗的总旗?那一定该认识万荣吧!”宁王麾下各卫所、千户所的兵力已全部给编入了燕军,但毕竟临时征用,制式服色难以立刻统一,为区分单位、番号和身份,大宁卫将官用的还是之前的腰牌。

那人一愣,直直盯着她。“你怎会知道万总旗?”

“嘿~我和他有些缘分,不过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如今你是总旗,他该高升了吧?现在调去哪儿了,也在这城里么?那我可真要见见他!到时你便知我们不是坏人了。”天晴如今一副蒙古兵打扮,又有布哈在旁,自然难刷“燕王府次妃徐娘娘”的脸。

“万总旗早在七年前就战死了,连尸首都没找着!”那总旗咬着牙,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就

是被东察罕儿的鞑子给杀了的!”

嘭——

天晴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炸裂。她呆呆地看着这人携着国书悲恨般扭头而去,好像一张薄薄晃动的画片……一如万荣在她脑内所存留的影像那样,遥远模糊,毫无清晰的真实感。

“跟一个守门的喽啰话那么多?你别给我闹鬼!”布哈不满地拽了她一把。

……

阿鲁台深知朱棣的心思,以国书之礼遣使议事,便是认同了他的权力与一国之君无异,自然受到了朱棣的欣然接见。为表正式,朱棣还召了张玉在场做通译。

承运殿中,两名蒙古武士,一高一矮,一个精壮一个敦实。那高壮汉子长面阔额,整张脸呈一个倒梯形,就这么昂然立着,目光平平而视,警觉之外又有几分傲气。紫棠脸的矮胖子就显得猥琐多了,溜溜看了朱棣几眼,半低下头行礼,汉话声调古怪,嗓音粗嘎难听:“大元阿鲁台太师大人麾下敏罕那颜(千户长),布哈,见过燕王殿下。”

“布哈么?”朱棣淡淡哼笑一声,“听说你是阿鲁台最亲信的随从,与他向来寸步不离,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回王爷的话,我们大汗向来器重鬼力赤丞相大人,这许久不见了,想念得很。知道大人在北平这边做客久了,便命太师大人和小的来接大人回去哈儿和林,也顺带感激王爷一番招待。”

“本王当自己作主,坤帖木儿汗却太不把自己当宾了。这里什么地方,是他底下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布哈道:“咱们大汗虽然年幼,但最明事理,知道王爷如今正急着用人,为感谢王爷一番盛情好意,特地调派了一千九百余精骑,前来为王爷助阵,算是我们大汗的一份小小回礼了。这些勇士眼下就在城门下等候着,只要太阳中天之前,王爷肯答应放人,接下来,他们都会听从王爷调遣。”

朱棣望了眼钟漏,将将快到午时。如果一个时辰之内得不到消息,显然他们就不会听从什么调遣了。“你们大汗的回礼可真有意思。本王要这一群蒙古狼做什么?养着他们饮血食髓,到头来反咬一口么?”

布哈道:“王爷,咱们草原上的人驯狼,教不好,确会咬着自己,教得好,却能替自己咬别人。这和王爷麾下的翁钮特三部、还有丞相大人的精骑兵,都是一般的道理。大汗和太师都诚心诚意,王爷要再留着丞相大人,白白浪费口粮,也没多大的意思,还请王爷再考虑考虑吧!”

“诚心诚意?”朱棣斜靠大椅,单手支颐,神气懒洋洋向着布哈道,“那他们二人自己不到,单叫两个饭桶喽啰来当说客?”

孟耿大怒:“你说谁是饭桶?!”

“自然是——你这傻小子啦!”布哈忽而伸出粗胖右臂,平平朝他击来。孟耿错料未及,下意识想拔刀,才记起因为自己的使者身份,进门前已被除了武器,无暇再作多想,只能伸手来格。

可刚碰到布哈前臂,只见他袖口如帆一展,一叠半灰不白的粉末吹面而来,迷了他满头满脸。

“妖——”话未出口,孟耿记起这粉可能有毒,又忙闭眼住嘴屏气。陡觉脖子两边一凉,再仓皇睁眼时,自己已被殿内众侍卫架在了刀间。

矮胖的布哈抖落满身棉包布垫,直起腰来,声音清亮:“不用慌~只要你乖乖听话,去和手下那一千九百余骑兵分说明白,从此效忠燕王爷,你和你们家大人自然都平平安安,诸位勇士也能吃好喝好,绝不白跑这一趟~”

“你们、你们没有不和……”孟耿瞪着“布哈”,睁圆了眼,“你不是细作?”

此时朱棣已经站起走下陛阶,“布哈”天晴立刻凑了过去,一手肘攀在他的肩上,显得亲昵又谄媚:“遇上我们王爷这样的明主,当细作,不是不走天堂路,专闯地狱门么?”

“你、你这骗子!妖女!混账东西!!”孟耿又恼又羞,一时却也想不明白到底是阿鲁台骗了他,还是这妖女骗了阿鲁台。

“我哪里骗你了?我说你主子现在吃好喝好白白胖胖你不信,现在就请张将军领你亲自去看看,眼见为实咯~”天晴叉手笑嘻嘻道。

孟耿被张玉同侍卫带了下去。朱棣一侧肩便甩脱了她的手。

“那是什么粉?”他问。

“不知道啊。路过火灶随手抓了一把,估计麦粉混煤灰之类的吧。”天晴答。

“麦粉混煤灰,就让他怕成那样?”

“我大名在外,就是吐口口水,他们也怕有鬼啊!哈哈~对了,殿下怎么认出我的?”

怎么可能告诉你真话。“你爹在这里,你还能不回来么。”朱棣道。

“哎……我爹是怕我出事,更怕我给殿下惹事,所以想把我送走。殿下不要怪他啊~”

“你在这里,能出什么事?去了外面,才不知道能惹什么事!”

“能惹什么事呀?顶多就是替殿下多带一队精骑帮手回来咯!嘻嘻~”

“嬉皮笑脸,你以为这样就算将功赎罪了?不管什么缘故,徐天晴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再敢不经询问擅作主张,我绝不姑息!你跑的掉,你爹他们可未必。”

“那可不,我还要请殿下帮忙去救小融呢~”

当天向晚,小融便给“救”了出来。

阿鲁台对天晴防范不懈,有小融这么一个好人质,当然要扣着保底。天晴问朱棣借了会机变又能打的赵曦,将他乔装成“昏迷不醒”的鬼力赤,去安定门诓骗真的布哈。孟耿为了真的鬼力赤安全得保,只能配合她的谎话。

真布哈大喜之下,不疑有诈,带着“鬼力赤”和天晴回昌平同阿鲁台汇合。阿鲁台刚到近前欲一探详情,却被赵曦暴起劫持,扣住了命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应天晴要求,用小融换己命。赵曦与天晴一直拖到安定门下,才把阿鲁台放了。临别时朱棣还亲自出面,嘘寒问暖,表示国书已纳,愿与贵邦同修共好,请太师“用心辅佐大汗”,“待与丞相大人宾主尽欢,本王自会将他送回”。

朱棣能让阿鲁台囫囵回去,当然不为良心大发,只因他清楚知道——惟有靠阿鲁台把持,汗廷的朝局才能维系平衡之势,不至纵容某个部落或者汗国乘机做大篡主,在此时威胁北境。

随后,燕王府南书房里。

朱棣合上了军报,漫漫往案上一丢,抬目静静看着眼前人。一片仿佛抽干空气的沉默中,他忽然开口:“要是没碰上阿鲁台,你们现在该已安然躲起来过小日子了。事情演变至此,你一定很失望吧?”

袁融自认并不是胆小之人,此刻却感到周身寒意,似从内外交迫而来,竟令他禁不住双脚微战,脑中如冰雪空白一片,不知该如何作答。咬牙镇定下来,却又想到——就是他杀了我又怎样?有什么好怕!我袁融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不能这么没出息!当即重整精神,从容道:“一点不失望。我原就不想逃,就算和大家共死沙场,也好过自己独活偏山。天晴说要借着阿鲁台回来,我是如释重负!信不信随你。”

朱棣不由一笑。这小子倒是坦坦荡荡,他故意把他们二人出逃说的私奔一样暧昧,他却全不往那方面想,只力陈自己不怕战不怕死,一副少年英雄气概,反而显得他小人之心了。

小融见他笑带讥诮,还以为他是不屑自己逃跑口气还这么大,恼羞道:“天晴是我带走的,跟其他人无关。我也不找什么堂皇理由。但你要觉得我这么做是为自己逃跑,把我看成贪生怕死无胆鼠辈,我可不受这份羞辱!”

“不受,你怎么不受?我若真要杀你,你活得了么?”朱棣道。

“你要杀就杀,但凡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袁!”小融道。

“很好。”朱棣瞥了他一眼,慢慢哼出一口气。“要怎么发落你,本王还需想一想。你先出去吧。”

小融走到门口,却见瑛儿正呆呆站在那里,扶着廊柱花容惨白,身子都摇摇晃晃。他一时也顾不上自己“命在旦夕”,忙轻轻扶住了她:“瑛儿姑娘,你怎么?人不舒服吗?”

瑛儿望着他,硕大浑圆的泪珠从眼中簌簌掉落:“你还管我舒不舒服……怎么却不管管自己的嘴巴?为什么要顶撞殿下,拿话激他?殿下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殿下的脾气……”

原来她是在担心他。小融爽朗一笑:“王爷不是还没发话吗,我也不一定就死啦!说不定王爷欣赏我铁骨铮铮,气概凌云,还能升我个官儿做做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这当然是白日发梦。但爹和卢家村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他再逃一次,倒霉的是他们。要他跪地磕头求饶命,他也实在做不到。

“你还乱开玩笑!没心没肺,死了也不冤枉!”瑛儿眼泪汪汪冲他大吼一声,转身奔开了,留小融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要死的人是他,难道不应该被安慰吗,怎么还反被骂了一通?

他不知道,后来瑛儿跪在朱棣当面,哭着向他拜求:“袁融临阵脱逃,殿下是该以军法重罚。但他并非因为自己胆怯,是受长辈之托,不得已才为之。请殿下饶过他这一次!容他戴罪立功,不要……不要杀他!”

第二天,小融便得知了朱棣对他的处置。不止是他,整个燕王府都知道了。

“听说了吗?咱们府里要办喜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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