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自打与小一等作别,号称拟形大师的老一随即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隐身其中。小一等在军马场追忆往昔之时,老一已经在市井混迹了一天。
老一花了很少的钱就完成了扫街运动,即从集市这头吃到那头,从这头不计形象的开吃,到那头已经像横行的螃蟹撑到四仰八叉;最后终于扶着街角的墙溜坐下去,直翻白眼。
拟形大师一边在街角仰头晒太阳、因为恐怕一低头吃进去的东西就荡出来了!一边支棱着耳朵,收集各种小道消息。
许久都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老一一个没留神竟然打起呼儿来……突然美梦被一阵骂街和争吵声打断!老一在阳光下,弥缝着眼儿,竖起了他的耳朵。
骂街的是个大婶儿,以及她口中只知道败自己家的没用老爷们!争辩的则是在这条街上负责维持街面整洁的巡管。
那巡管是个独眼龙,一道狰狞的被火烧过的烙印如同一条长虫横亘在额头、右眼框、鼻子、下巴上,一直延续到喉结处才将将算是止步。
那骂街的大婶扯着嗓子吼叫,原来是自家那没出息的老爷们随地吐痰习惯了,到了街市上仍旧习惯性将浓痰堂而皇之的吐在脚下。于是罚款的巡管——独眼龙就盯上了他。
此时正常人的思维都是赶紧改正、道歉、自己收拾烂摊子,或者认罚,但那败家老爷们不仅不认错还不依不饶!被自己老婆和巡管训斥后越想越来气儿,索性跟个扁担钩(别名,短额负蝗、学名是剑角黄)似的,走两步吐一口浓痰、走两步吐一口浓痰。独眼龙起先跟他后面收拾着没吭声,到后来实在气不过,这才发生了争执。
老一不知道是烫伤影响了独眼龙的声带,亦或是他如今顶着一张如此奇形怪状的丑陋面孔让他十分自卑,以至于独眼龙开口说话的时候,起初发声的音调很高,让人陡然一惊;然后是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词,到最后一句话结束的时候,该说的词或者最后的半句话就会成为嗫嚅,或者干脆被吞掉而听不到……
“咦——你卓弄啥唻——逆——逆——逆——不尊重俺劳动,罚款……俺要——……”最后罚款二字就这样还没说出来就兀自被独眼龙吞掉了……还是异地口音!
围观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哄笑,随即散了,独眼龙挥舞着手里的扫帚簸箕追了十来步,不知被谁暗中使坏,伸出一只脚,没来得及丢掉手中的扫帚和簸箕,就地摔了个狗啃泥,样子好不狼狈!
让老一胸闷的事情来了:刚才还围观看热闹的人们,作鸟兽散,不仅没一个人上前搀扶独眼龙,还有不少说风凉话的,乍一听还挺愤世嫉俗有道理,老一竟然不能反驳。
只听风凉话说的是“想当年秦王治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想秦王才失踪一年,地痞流氓就跑出来兴风作浪!不仅有人平白把着重要的交通要道收费,连老百姓日常做买卖的地方也冒出些莫名其妙的巡管,巧立名目的收费!看来世风日下,眼瞅着又要变成‘如今只有屁无捐’的世道了!”
老一眼一睁,立即跳起来循声要追,可是走到街口,除了仍旧匍匐在地的独眼龙,每个人都自顾自的平视前方,走开了,连个低头看地的人都没有!
老一想想,“我都起身了,都走到这儿了,索性再走两步去把独眼龙扶起来!”正要迈开腿,斜刺里晃晃悠悠来了个拄拐的瘸子,颤颤巍巍的躬下身,自己个儿都摇摇欲坠的、居然还不忘把独眼龙拉起来。
那拄拐的瘸子一边给独眼龙拍着身上的土,一边安慰他,“独眼龙、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想开点……”
独眼龙一边低头把摔跤磕掉的鞋找回来穿上,一边对瘸子说“李铁拐,要不是为着将军对我们的承诺,我早就……想当初……”说着后面的话又被他自己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