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翌离了金琅宫,并未回朝旭阁,而是又去了冷宫。
宫门关闭,阴冷森寒的结界落下,他抱了抱臂,走进了寝殿,小屋逼仄,桌榻残破,龙翌低低苦笑,原来他的梦渊便是在这里降落世间。
身边只有他已中了毒,命不久长的娘亲。
而自己出生时,虽然没有天授储君之印,却花团锦簇,万众期待,阖宫上下,为他的出生大庆三天,紧接着便是立为储君,备受爱宠。
其实是自己拿走了叶梦渊所有应得的一切,而叶梦渊挣扎求存,成为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依旧为了保全自己,失去了一切。
他缓缓走到后院池边,呆呆望着池上莲花,喉中溢出了几声干哑的哭嚎,泪水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龙翌坐了许久,方掬了池水洗了脸,起身回了朝旭阁,一进门,便见个赤发青年,眼尾熏着妖媚的淡影,正大言不惭,说是叶梦渊的夫君,更要对叶梦渊动手动脚。
龙翌心中哀叹,为何,他连床都下不来了,怎还被人盯上,要来跟自己抢夺。
龙翌钳住望潮手腕,“阁下何人,对我夫人如此妄言,可问过我了?”
龙翌手中的手腕忽然化作了一根粗大的腕足,足上吸盘吸住龙翌手掌,卷缠住龙翌手臂,望潮逼近了龙翌,低声道,“你这小青龙,昨日我便见你在王上身上摸来摸去,今日本护法就将你就地正法。”
龙翌还没听明白这一串乱七八糟的称谓,又两条腕足已缠了过来。
“望潮!”叶梦渊怒道,“不得对殿下无礼。”
望潮只得收了腕足,“王上,公主之惨剧,您竟还没有看透,你若跟着这龙族王子,将来必定重蹈覆辙。”
叶梦渊毫不在意,“望潮,退下去,不得再胡乱缠人。”
望潮只得化作一只指甲大小的章鱼,退回了那香囊之中。
然而望潮还未将自己藏好,就被龙翌扯着一只腕足,拽了出来。
龙翌拎着这章鱼,左看右看,轻轻晃着,向叶梦渊躬身道,“王上,您的大护法对我意见很大,如若再让他藏身在这香囊之中,不知何时,夫君便会做了他足下绞杀之鬼。”
“你怎也叫我王上,跟这章鱼乱学什么。”叶梦渊轻笑。
龙翌将望潮划了个弧线丢出了朝旭阁,却有一团浓墨扑面而来,喷了龙翌满脸。
龙翌不得已,只得再一次净了脸,又传了早膳,抱起叶梦渊坐在桌边,龙翌一边轻轻抚着他鱼尾,一边问道,“可是鲛族派来寻你之人?”
叶梦渊点了点头,“我母族是南海之王,望潮乃大护法兼御巫,现在女王已逝,寻我即位。”
“那你…”
“放心,我自是在此陪着你的。”
龙翌点了点头,低声一叹,“没想到梦儿亦有如此显赫的出身。”
紧接着龙翌下一句却是,“梦渊,是我母妃给她下的鹊翎散。”
在叶梦渊惊异的眼神中,龙翌将自己的推断和乔贵妃所说,都慢慢告诉了叶梦渊。
叶梦渊越听面色越发苍白,虽然早知此事定与乔贵妃脱不了干系,但如此惨烈的后宫争斗,他当真没有想到。
“梦渊,母债子偿…你若恨我,我…”龙翌看着叶梦渊面色白的几乎透明,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你什么?”
“我还是要你。”龙翌斩钉截铁道。
叶梦渊被他气笑了,“我与乔贵妃本就是死敌,我亦从未因你之故,对她稍微假以辞色。亦不会因为你是她的儿子 ,而将这恨转嫁于你。”
“你真的不恨我?这些年来,其实是我取代了你的一切。”
“我恨一个当时还没出生的人做什么。”叶梦渊摇头道,“再说,我这百多年来,与兄弟们恣意人生,在沙场上见星垂平野,月涌江流,过的也并无不好。”
到了中午,龙翌令宫中侍卫备了马车来,取了纱帐盖了叶梦渊鱼尾,抱他出了宫门,果然见望潮正在门口等着二人。
龙翌耿直道,“可会驾车?”
问一只滞留渊都多年的多手动物会不会驾车自然是侮辱,然而让大护法驾车亦是侮辱,望潮抱着臂,实在不愿理这口无遮拦的小龙。
“望潮,殿下在车厢中照看我,你去驾车。”叶梦渊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