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过来的人是陈屿。说起来这个便宜兄长自从结婚后变得更闷了,要知道以前在新闻一线的时候还愿意到处跑,出外勤什么的。现在可好,家-电视台-菜市场,三点一线,连出差也是能推就推。你要说他把精力都用在照顾家庭上了吧,还真没有,除了定时给在山西老家开民宿的老妈打个电话问问寒暑,对他这个弟弟可以说不闻不问,那意思像是在说,你看,我跟妈把你拉扯大了,现在工作也有了,顾佳和许幻山对你也挺照顾,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我是不想操那份儿心了。不过认真地想一想,他对钟晓芹都是一副放养态度,对弟弟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嘛,精力不比从前,工作压力又大……不,在林跃看来,以陈屿的性格就不应该调到编辑部,一线虽然苦了点,但是不用跟领导同事勾心斗角呀。这些事说来话长,实际上在脑海一闪而过,林跃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刚下飞机就打电话,怎么?想为我接风洗尘呀。”“你晚上有时间吗?来家里吃个饭吧。”林跃听得出他情绪不高。“咦,还真被我说中了?”“你爱吃什么?我现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正好去菜市场买点儿。”林跃报了几个菜名。“这都是南方菜啊,你以前可不好这口儿。”“不会做呀?不会做你直说。”“没做过我可以上网查呀。”“得了吧,你把食材买回去就好,我来做。”“你?会做饭?”“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行行行,别贫了,我听你的。不过你可记得别乱跑了,再放我鸽子饶不了你。”林跃笑着挂断电话,拉着旅行箱走出机场大门,上了一辆出租车。朋友圈有很多点赞留言,其中一条是顾佳发的,非常简单,只有四个字? 欢迎回家。按照时间推算? 她、钟晓芹、王漫妮三个人应该从深圳玩儿了一圈回来了吧,不知道王漫妮有没有和她们俩提游轮上发生的事情。半个多小时后? 他来到陈屿家? 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咚咚咚~呀的一声,房门打开? 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对面。“今天有人借你钱了?”陈屿说道:“没有啊。”“那你干嘛板着个脸呀?”“先进来再说吧。”陈屿把一双拖鞋丢在他面前,顺势接过他递来的手提袋。林跃换上鞋? 到客厅和鱼室转了一圈。陈屿说道:“找什么呢?你嫂子没在。”“晚上吃饭就咱们俩?”“对。”“她人呢?”林跃把外套丢在沙发上? 一边挽袖子一边往厨房走。“说是今天去闺蜜那里帮忙收拾东西,晚饭不回来吃了。”帮闺蜜收拾东西?钟晓芹的闺蜜就俩人,一个是顾佳,一个是王漫妮。这么说来……王漫妮要往郊区的一室一厅搬了?“来? 看看? 都是你要的食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会煮方便面以外的食物。”林跃走进厨房一瞧,砧板上放着处理好的鱿鱼段,旁边的不锈钢盆里是十几只比手指长的基围虾,鸡翅已经按他说的处理好? 腌在调料里,蒸帘上是洗好的苋菜? 上面还沾着水珠。“你呀,没听说的多了。”林跃把蒸帘递给他:“只要芯叶? 不要下面的茎杆。”陈屿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拿着蒸帘到不碍事的地方? 把下面的茎杆折下来丢到垃圾桶里。林跃拿起放在刀架上菜刀? 在处理好的鱿鱼段身上划了几刀,又把洗好的红椒切成一个个小圈。陈屿在旁边看得直瞪眼,要知道他这个弟弟从来都是吃现成饭的主儿,别说操勺做饭,一年下来进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是现在呢?瞧这刀功,眼花缭乱的,饭店大师傅也就这水平了吧。林跃把切好的鱿鱼段和辣椒圈拨到一边,去拿剥好的蒜瓣和葱段时注意到陈屿的表情,不由笑了笑,这是菜刀,要换成八斩刀,他能把五星级酒店大厨虐出花儿来。燃气灶点火,烧热油,下鱿鱼段翻炒,八成熟时盛出,再把辣椒圈下锅翻炒一阵,快断生时倒入八成熟的鱿鱼段大火翻炒几下,加蚝油鸡精起锅。陈屿闻着扑鼻而至的鲜香,看着水龙头喷出的水流冲洗油锅溅起的水花,真的很难相信眼前一幕是真实的,从下刀到炒制,再到调味装盘,整个过程流畅自如,那个记忆里受他保护的小男孩儿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愣着干嘛?苋菜给我。”耳边响起人声时,他才醒悟过来,把折掉茎杆的苋菜递过去,看着林跃抓出青绿色的菜芯放进蒜片爆香的热油里,发出呲呲的响声,腾起的油烟迷蒙了视线。……爆炒鲜鱿,酱油鸡翅,炒苋菜,油爆虾。四个菜,两个人。把菜端上桌,陈屿递给他一双筷子,正要去冰箱里拿啤酒,林跃点点拎来的手提袋。“什么呀?”陈屿打开一瞧,里面放着两瓶酒。“哟,茅台?真的假的呀?”“我在罗马机场免税店买的,你说真的假的?”“那还好。”陈屿拿出一瓶,撕掉红帽,又在餐桌底下捉出两个小酒杯:“你说这什么世道,这茅台吧,在国内特别难买,贵不说还一大堆假货,可是到了国外呢,保真保量,这也算出口转内销了吧。”林跃给他说乐了,想想也对,国外免税店都是中国人在买这个,说是出口转内销也没毛病。“这玩意儿,有的人买不到,有的人不用买。”林跃给陈屿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来吧。”“今天我也沾沾你的光,喝点儿好的。”陈屿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半杯下去。说起来他的工资不算低,但是刨去房贷、生活、交际等花的钱,一个月也剩不下太多,一千大几一瓶的酒还真喝不起。这是林跃上回给他买了一套八万块的衣服,顾佳又把万向恒付佣金的事告诉他,有了心理准备,不然的话,少不得又是一阵数落。“你慢点儿,酒再好也不能这么喝呀。”林跃放下杯子夹了口苋菜:“除非过节,你很少喊我过来吃饭,说吧,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陈屿嘬了口酒,把两只手臂平放到餐桌上,看着面前四盘菜说道:“孩子没了。”这事儿林跃知道,没有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孩子没了,我就不伤心,不难过吗?可是你知道钟晓芹怎么说的?她说在我眼里,孩子还没有鱼缸里那些破鱼重要。是,我一开始没打算要这个孩子,那是因为我们俩都没做好准备,他来的太突然了。后来我看她那么喜欢,咱妈和她爸妈也都知道了,那就依了她吧,可是谁知道……”他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今天我们去医院的时候顺道做了个检查,结果你猜怎么着?她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检查报告拿给她妈去看,我是女婿,不是儿子,好歹给我留点面子不行么。你说她什么时候能长大些,别事事都依赖她爸妈呀。”“来,吃口菜。”林跃把一个鸡翅夹过去。他是带着怼陈屿赚外快的心思来的,但是看到便宜兄长这副摸样,还真有点儿张不开嘴说重话。“不吃。”陈屿给自己满上,又喝了一大口,脸明显地红了不少,到底是53度的酒,不是干红、水啤什么的能比。“还有工作上的事,从你没出国前做母子三人的新闻开始,制片人就对我有意见,最近又连续毙了我两个选题,应付电视台那边的事我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她还在那耍小姐性子,说什么我不知道关心她,忽略她的感受,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婚姻不是谈恋爱。”说起来陈屿的人设是个典型的只做不说老实男,习惯把委屈闷在心里,现在居然跟他大倒苦水,可想而知最近的情绪有多不好。当然,酒精和亲情也算是一种催化剂吧。林跃说道:“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多看看韩剧,把里面情啊爱啊的话背下来说给她听。”“那么肉麻的话,我可说不出口。”陈屿用力摇头。林跃叹了口气,有点为陈屿不值。是,孩子没了,钟晓芹很难过,但是陈屿这个当爹的就不难过吗?男人从小被教育要坚强,要勇敢,不怕痛苦不怕牺牲,于是养成了遇事硬抗,宁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