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刀柄上的那截红如有烫感,依然醒目。】
夜晚即将准时降临。
三代目这天跟鼬见过面之后哪儿也没去,照旧处理完了一天的工作事宜,道别了辛勤劳作的得力幕僚,也命令护卫火影室的暗部们都撤退了,然后他独自一人静静坐在办公椅上,一刻不停地抽着烟。
夕阳还剩了不少光,窗外的天空只有一轮孤月。
夜晚即将准时降临。
烟越聚越多,整个房间闷闷的。封闭了一天的窗户终于被他打开了一扇,夜色靠着弥漫开来的烟渐渐侵染进来,他却不想去开灯。光线昏暗中,唯有他手中的烟杆末端不断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就像此时应该出现在夜空中的星星。
今天白天明明是个不错的晴天,为什么到了晚上月亮都按时出来了,却仍看不到星星呢?
三代目想着,颇有些遗憾。
星星当然是存在的,它们一直一直等待在那儿,夜晚是,白天也是。这会儿看不到星星,不是因为它们消失了,而是被层层叠叠的乌云掩盖了。
星星,从未消失。
但乌云也是。
这比看不到星星更遗憾。
一片黯然中,三代目想着,原来自己也早已变成了碍事的乌云。
“……日斩,做出决断并不是难事。”
记得很多很多年前,他还很年轻,他的老师、后人评价褒贬有加的二代目火影大人曾这样告诉他,“困难的是你的余生都将生活在这个决断所带来的重重后果之中。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说我做出的很多决定冷血无情……”
老师说着,向来冷漠的面庞上闪过很轻的笑意,快得有些不真切,“那又如何,我早就准备好迎接了……我那满是报应的余生。”
于是便有了疑问。
——那么我呢?
——我是否也准备好了呢?
看着夜色降临下的远方,三代目深深吸了口烟,早已习惯的热烟灼烫着胸腔。
与此同时,木叶的路灯同时点亮,很快驱散了火影室里的昏暗。没有星星的夜晚也可以很明亮。而灯火通明的木叶携着夜色映入三代目的眼帘,温暖又温柔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夜晚准时降临了。
最终还是心绪冗杂,沉重苦闷。
他起身掩耳盗铃般合上了窗。
*** ***
泉贴墙站着,一动不动。
墙,绕着宇智波驻地转了一圈的墙。真正隔断墙两边交流沟通的,并不是这些水泥砖头的混合物。但墙,同时而真实地矗立在现实与虚幻之中。
泉的掌心贴在墙面上,感受着表面粗糙的质感,多么希望眼前这一切连带着墙都是虚幻的。
说好今天离家出走,泉并没有走成,也没有得到授权去现场围观雫的告白壮举。而知道了她离家出走打算的夕颜,天还没黑就把泉拖去家里,顺便喊上了疾风。
他们临时决定要吃火锅。
夕颜自己一个人住着单身公寓,干净整洁,还蛮宽敞的。三个人在客厅围着火锅团团坐,泉不忙吃,捏着筷子托着腮,在锅子的热气蒸腾间,笑着看夕颜跟疾风互相往对方碗里夹肉夹菜。
他们两个捧着碗看向彼此时的会心一笑,真是羡煞旁人。
这让泉不光吃饱,还顺便看了个饱,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得宛如搭乘了风。
但在前方迎接她的,是沉默寂静中,那人持刀背对她站立着的身影。月光落下,他转身回头,血色的眼睛投过毫无感情的目光,杀意倾泻而来。
是鼬。
泉怀着不敢置信的心情,认出了他,就像认出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万籁俱寂间,她只听到了自己战栗起来的心跳声,以及对方刀刃上不断坠落的血滴声。
……快逃。
空白一片的脑海里完全无法去顾及其他,只是不断重复闪现着这个词。但当泉真的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时,已经忘记了“逃”究竟是个怎样的动作。她只得随着下意识的举动,一步步后退。
而她每后退一步,对方就会跟上一步。
鼬在身高超过雫的同时,也超过了跟雫差不多高的泉。他迈出的一步,总要比泉的一步多一点。等泉退无可退,后背抵上墙面时,他已经离得很近了。
如果能够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脚步很是虚浮,甚至有些机械般的僵硬。仿佛控制他走动的不是自己的意识,而是惯性般的条件反射。
身后是墙,退无可退。
被恐惧控制住的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嗓音说了一声:“鼬,鼬……君……?”
鼬的动作一停。
粘稠的杀意临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像被扎破的气球,噗噗漏气。几乎完全被血色侵染的眼睛里恢复了几分光彩,他还紧紧握住在滴血的刀,神情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握刀的手。
泉一愣:“鼬君……?”
并没有得到回应。
但鼬也没有再向前一步。
他就那么站着,视线都没移开,却慢慢收回了握刀的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同时缓缓垂下了眼眸。
泉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但毫无预兆到来的恐惧和惊吓延缓了其他的一切感官,她只剩下了一点想要逃离的本能,还不足够支撑她离开。
肩上突然一沉,等泉反应过来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拍上去时,她已经被拽上了墙头,看到常常出现在雫家院子里的那只老猫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黄绿猫眼,以及变大后比豹子还健壮庞大的身躯。
它看都不看鼬,低沉着老烟嗓要泉抓紧些,迈开四肢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宇智波驻地的墙头。
夜风给泉找回了一点理智。她抱着老猫的脖子,慢慢回头,遥遥望见家的方向已经模糊不清。整个宇智波驻地完全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被恐惧延缓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