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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足嫉妒(1 / 2)

好一句不求赏赐!

祁律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会作秀, 不过说完之后祁律就后悔了,便算是不能亲一亲天子那超好亲的嘴唇,总得要些值钱的花椒罢?自个儿最近连买花椒的财币都没有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 泼出去的水, 怎么也不好再改口。

天子听到祁律这么说, 却觉异常的诚恳, 满脸都是信任的微笑, 说:“太傅总是如此不求回报, 倒叫寡人十足不好意思了。”

祁律:“……”稍稍有点负罪感。

姬林低笑了一声, 说:“是了, 寡人想到给太傅甚么样的奖赏了。”

祁律心里默默的想着,升官是不可能了, 毕竟自己已经是太傅,上面只剩下卿士,但如今虢公忌父已经是卿士,所以自己不可能顶替了虢公的地位。

升官不可能,发财倒是有可能, 说不定天子会奖赏自己一些财币……

祁律这么想着,便听到俊美的天子用温柔的嗓音说:“那便奖赏太傅……与寡人同眠。”

祁律脑海中一时打满了问号,什么?同眠,翻译成大白话应该就是——天子奖赏自己, 和他一起睡!

“咕咚……”祁律没起子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呆呆的看向天子,而语出惊人的天子笑的还是那般温柔与正直, 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勾引了祁太傅。

祁律不知姬林对自己的想法, 还以为姬林是依赖自己, 加之天子的表情真的太正直了, 祁律倒觉得是自己思想龌龊,赶紧把自己脑海中不正当的思维全都祛除干净。

祁律正在和自己的“小恶魔”作斗争,天子突然拉住了祁律的手掌,那宽大的手心热度很高,将祁律的手掌全部包裹起来,差一点子就成了十指相扣的画面。

便听天子继续说:“太傅忙碌了一晚上,脸色着实不好看,如今已经捉住宋国大司马,还连带抓住了宋公,四国联盟不成气候,太傅也没甚么好担心的了,快来,躺下来好好歇一歇,便歇在寡人这里。”

祁律:“……”原天子是这个意思,果然是自己龌龊了。

原来天子是担心祁律熬夜一晚上,祁律身子本就不壮,平日里也不习武,最多是进膳房做做饭菜,之前熬夜便差点昏倒,如今又熬了一晚上。虽祁律还在因抓住宋公而亢奋,但说实在的,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自个儿都没有注意。

姬林着实心疼,他晚上要变成小土狗,也没有法子自己坐镇城门,这才劳烦祁律熬夜去坐镇,如今心疼的不行,连忙拉住祁律,将他按坐在榻上,催促说:“快,太傅躺下来。”

祁律还以为天子真的要和自己睡,原来只是担心自己的身子,有些悻悻然,两个人刚说到这个关头,寺人便进来了,说:“天子,郑公已在寝殿门外,想要谒见天子。”

天子刚要和太傅“睡”,哪成想郑伯寤生这么一大早便来了。

如今天色刚刚发亮,还没到晨起的时候,郑伯寤生这么一大早急匆匆而来,必然没有第二种可能,绝对是冲着宋国的事情来的。

的确如此,这一大早上的,郑伯寤生便听说了,祁律不只是抓到了宋国的战神大司马,更是抓住了宋国的国君与夷!

这可是大消息,别说是郑伯寤生听说了,还没退出郑国的其他三国联军也听说了,连夜听到这个消息,吓得他们一早上便开始整顿,生怕天子的虎贲军像是抓住宋公一样也来抓他们,赶紧夹着尾巴逃窜,真正撤兵了。

郑伯寤生从寝殿外面走进来,恭恭敬敬的作礼,说:“寤生拜见天子。”

姬林知道郑伯寤生的来意,口气淡淡的说:“这么一大早,郑公怎么到寡人这里来了?”

郑伯寤生太傅十足恭敬,首先恭贺天子,说:“寤生听说太傅智擒宋国国君与大司马,因此前来为天子道喜,恭喜天子击溃宋国兵马,也恭喜天子麾下有祁太傅这等能人,我大周的天子有祁太傅来辅佐,当真是幸事一件,太傅也是我等楷模,习学之榜样啊!”

郑伯寤生虽长相威严,平日里极少溜须拍马,但是他一开口,便胜过了无数溜须拍马之人,说出来的话比唱的还好听。

祁律一听,差点把自己夸成一朵花儿,恨不能上天了!

姬林轻笑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理了理自己黑色的袖袍,说:“郑公这么一大早过来,必不是歌功颂德来的罢?”

郑伯寤生被点破了心思,因此也不再铺垫了,跪在地上,恭敬的说:“天子,宋国跨境,欺辱我郑国无人,直逼东门之下,扰我郑国国土,扰我郑国百姓,实在可恨可耻,因此寤生恳请天子,将宋公交与我郑国,也能让我郑国一雪前耻啊!”

祁律算是明白了,郑伯寤生说了这么多,他是想要天子把俘虏来的宋公交给他们处置。可想而知,宋公与夷要是交给了郑国,会落一个甚么样的下场,死都算是好的。

毕竟郑国和宋国是两个不同的派系,长久以来郑国和宋国因为都是中原大国,不停的征讨,互相攻伐,今日这个仇,明日那个怨。如今的齐国还处在“待机”状态,没有完全壮大起来,所以还是跟着郑国后面办事儿的,郑国和齐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宋国和卫国,如果能一举干掉宋国的国君,那么宋国必然陷入内乱之中,如此一来郑国和郑国的派系就能得到休养生息的空档。

祁律看了一眼天子,天子一身黑袍,端坐在席上,展了展黑色的袖摆,抬起手来,手肘支在案几上,微微侧头,手背支着自己的侧脸,似乎因着早起,还有些慵懒,用另外一只袖摆遮着,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祁律心口“梆梆”狠跳两下,因着太傅已然明白了自己对天子的不良居心,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天子俊美,尤其是那慵懒的模样,简直直戳祁律的心脏。

郑伯寤生看到天子如此慵懒的模样,却没有祁律那般心动了,因着他知道,天子的慵懒是做给他看的,明摆着不想好好儿的谈论这个问题。

果然,姬林开口了,说:“郑公,宋国的事情,寡人还要再想一想,至于要不要把宋国的国君交给郑公,寡人也需要再想一想,毕竟宋公有错,也是公爵,而郑公您……”

天子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但是郑伯寤生已经明白了,脸色难看了一个度。宋国的国君与夷是公爵封号,是五等爵位之中最高的一等,名为上公。而郑伯寤生只是伯爵,虽在这个礼仪崩坏的年代里,只要是有爵位的人,都可以被礼貌的唤成某某公,但是他们并非真的公爵,只是尊称而已。

郑伯寤生清楚自己的地位,伯爵和公爵之间还差着一个侯爵,如果天子让郑伯来处置宋公,这就是僭越的行为。

郑伯寤生心里不痛快,但是面子上很恭敬,拱手说:“是是,那寤生不打扰天子歇息,请天子再考虑考虑,寤生先告退了。”

姬林没有说话,摆了摆袖袍,示意郑伯可以退下去了。

祁律看着姬林款摆袖袍的模样,心中那种“老父亲”的感觉又升了起来,真的别说,天子的习学能力很强,即位之前不谙世事,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大男孩儿,而如今堪堪即位几个月而已,竟然学会了这么多,而且越来越有派头,已然从一只小奶狗,变成了一只小狼狗。

郑伯寤生退了出去,祁律立刻拱手说:“天子,宋国之事,万不能交给郑国来处置。”

姬林沉下脸来,冷笑一声说:“好一个老奸巨猾的寤生,把寡人当成了三岁顽童么。”

姬林自然也知道不能将宋公交给郑国处置,宋公的确是侵犯了郑国的领土,但是如果将宋公交给郑伯处置,郑伯一定会杀掉宋公,如此一来宋国没有君主,便会大乱,少了宋国的牵制,郑国只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而且……

祁律又说:“倘或郑伯真的诛杀了宋公,一定会把这个大帽子扣在天子的头上,宋公便算是再奸猾,终归是名正言顺的宋国国君,天子堪堪即位,绝不能替郑国背这口黑锅。”

郑伯寤生不可谓不狠毒,如果郑国真的杀了宋国的国君,还是在天子眼皮底下,如此一来郑国肯定要散播舆论,说是天子授意。

就算姬林想要扶持自己的干儿子公子冯作为宋国的国君,来控制宋国,但是相对于公子冯,宋公与夷才是名正言顺的国君,他并非夺权上位,而是上一任老宋公明摆着传位于他,就算宋公与夷好战,老百姓和宋国官员没几个待见他,如今的宋公也动不得。

在历史上,宋国的官员和百姓都喜欢公子冯超过宋公与夷,但是华督杀死了宋公与夷,迎接公子冯作为宋国的国君,却被公认成为奸臣,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这个年代,名正言顺有多重要,可见一斑。

所以如今还不是撸掉宋公的时机,他们抓到了宋公,敲打一番,让宋国老老实实也就是了,绝不能给郑国这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姬林点头说:“寡人都知晓,太傅便放心罢,太傅还当寡人是三岁的小娃娃么?”

祁律心想着,天子怎么可能是三岁的小娃娃呢,三岁的小娃娃能长得这般俊美么?

姬林又说:“太傅苦心抓住了宋公和宋国的大司马,寡人绝不会辜负太傅的心意。”

祁律听着天子最后半句话,心里默默的想着,倘或是旁的心意便好了。

姬林见祁律发呆,还以为他困了,说:“是了,被郑伯一打扰,险些忘了让太傅安寝,快躺下来,甚么事情都歇息之后再说。”

祁律又被天子按在榻上,还给他拉过锦被盖在身上,姬林说:“太傅便在这里安歇,寡人在一旁批看文书,倘或有什么需要,太傅只管支会寡人便是了。”

祁律虽然觉得这有些不合规矩,哪里有臣子睡觉,天子干活儿的道理?但是睡在天子的榻上,抱着天子的被子,枕着天子的头枕,这诱惑力实在太大了,祁律没有反驳,正巧他也困得不行,躺在软榻上,就跟被人抽了筋似的,软的起不来。

祁律便老老实实的躺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闻到什么天子的味道,反而闻到了熏香的味道,锦被香喷喷的,又不甜腻,而且十分助眠,闭上眼睛,没一会子真的睡了过去。

姬林坐在一边批看文书,寝殿里一时轻悄悄的,这种感觉极好,太傅就睡在旁边,姬林只觉自己批看文书的效率都高了,再一抬头,马上便要正午了。

姬林见祁律睡得很香甜,但是怕他腹中饥饿,而且睡得太多晚上又该失眠,就走过去,坐在榻边,准备唤醒祁律。

姬林坐在榻牙子上,低头看着熟睡的祁律,唇角不由微微挑了起来。虽祁律的年纪比自己大,但是睡觉的时候竟如此孩子气,已经踢了被子,却紧紧抱在怀中,好像生怕被子跑了一般。

祁律的鬓发有些微微散乱,姬林抬起手来,轻柔的将他的鬓发捋顺,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祁律梦到了什么,竟然一把抱住了姬林的手臂。

祁律抱住天子的手臂,没有醒过来,反而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将天子的手紧了紧,然后放在唇边,用嘴唇摩挲着。

“轰隆——”天子的脑袋险些炸了锅,他感受着自己手指上的温柔触觉,祁律的嘴唇不断的摩挲着他的手指,有些发痒,一直从指尖痒到了心坎儿里。

姬林一时僵在原地没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多享受一下这种酥麻的触觉,他有些贪恋,手指微微用力,反客为主,大拇指摩挲着祁律的下唇,越来越贪恋,越来越贪婪。

就在天子眼神发沉,想要进一步感受祁律口腔的炙热之时……

“嘶!”

祁律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自己在吃大油条,大油条却活了,不老实,祁律一个猛虎扑食抱住大油条,然后张开嘴巴,狠狠一咬!

紧跟着,他便听到了油条的痛呼声,虽然只是低低的“嘶”了一声。

祁律心想,油条成精了,被自己咬了一下,竟然还会痛呼,他从梦中醒过来,慢慢睁开迷茫的双眼,便看到了怀里的“油条”……

根本不是甚么油条,而是天子的手指!

祁律的牙关还咬在天子的手指上,吓得祁律连忙松口,跪在榻上说:“律死罪,唐突了天子。”

姬林赶紧把手收回来,低头一看,有些哭笑不得,手指上一圈的牙印儿,没有咬破,但是还挺用力的。

姬林咳嗽了一声,说:“无妨……已经将近正午,太傅可睡醒了?”

祁律一看天色,马上都要正午了,连忙从榻上起身,他的头冠都给睡歪了,衣裳也皱巴巴的,姬林让寺人进来给祁律洗漱束发,没一会子,方才还一脸呆呆的祁太傅,又变的衣冠楚楚起来。

姬林见祁律匆匆的,便说:“太傅这般匆忙,是去甚么地方么?”

祁律回禀说:“回天子,律正想要去探望一番宋国的大司马。”

是了,宋国的俘虏抓回来,还没有处置,如今已经到了正午,祁律准备开启收服孔父嘉的第一步。

抓住孔父嘉,只是收服孔父嘉的前期准备,后期才是最重要的。

姬林好奇的说:“哦?太傅准备如何收服宋国的大司马?”

祁律微微一笑,说:“宋国的大司马忠心耿耿,愚忠一片,而且是个硬骨头,皮肉之苦自然是无法让大司马死心的,唯一的办法便是离间宋公与大司马,让宋公质疑大司马的忠心,最后大司马只会被宋公亲手推到天子的阵营来。”

昨天晚上抓住宋国的俘虏之后,祁律便已经安排了,把所有的俘虏全都关在圄犴之中,连同宋公与夷都不例外,全都关押在圄犴。

但却有一个意外,便是孔父嘉!

孔父嘉没有被关在肮脏阴暗的圄犴之中,而是被软禁在郑国宫殿之中,而且说得很好听,请孔父嘉来做客。

如此一来,这个事儿传到宋公与夷的耳朵里,宋公与夷肯定要有怀疑。

祁律又说:“但是宋公能坐到今天这个席位,必然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痴子,不可能如此简单的便怀疑大司马。”

姬林点头,说:“正是。”

宋公与夷之所以能上位,是最会装乖收拢人心的,如果他不乖,公子冯的亲爹,自己的叔叔又怎么会安心地把国君之位传给宋公与夷,还把亲儿子公子冯赶出宋国呢?

宋公与夷在收拢人心的事情上是一把好手,孔父嘉誓死为他效力,因此看得出来,宋公是个聪明人,而且是极其聪明的人,不可能因为这一点点的小事就中了离间之计。

祁律笑着说:“自然还有下一步,这下一步就是给大司马好吃好喝,给宋公吃糠咽菜,律还准备亲自下厨,为大司马理膳,如此一来,风声传到圄犴之中,宋公如此傲气,心里自然不能平衡。”

宋公虽然是个聪明人,但也绝对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离间,况且就因为宋公是个聪明人,他就算知道这是离间计,但依着他傲气又多疑的性子,对孔父嘉仍然会存有芥蒂之心,这便足够了。

天子觉得这是一个攻心的好法子,但是……

一听到祁律要亲自给孔父嘉理膳,突然便想到了日前在恶曹会盟之时,孔父嘉奉了宋公的命令来引诱祁律,两个人还醉倒在膳房里,祁律的头枕着孔父嘉的胸口睡觉,天子的酸劲儿立刻翻了上来。

天子的语气有些幽幽的说:“太傅为了一个宋国的俘虏,也是尽心尽力了,当真心辛苦了。”

祁律听着天子的口吻,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一时也没听出来哪里奇怪,还恭敬的说:“能为天子分忧,律不觉辛苦。”

天子都要被自己酸死了,祁律还说不觉得辛苦,只好默默的叹了口气,也不能怪太傅,太傅对于感情这方面,到底迟钝了很多。

姬林便说:“不知太傅要给大司马做些什么美味儿,太傅如今要去给宋国人理膳,便不理会寡人了么?寡人好些日子没有尝过太傅的手艺了。”

祁律总觉得……天子在对自己撒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不过祁律知道,有一件事情不是错觉,那就是天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之前天子还吃过了麻酱小饼,怎么说是好些日子没吃过自己的手艺了?

姬林拉住祁律的手掌,声音低沉,压制着自己的占有欲,说:“寡人不管,太傅要给宋国大司马做甚么膳食,都需要先给寡人食过才行。”

祁律:“……”说了半天,天子是个吃货。

祁律想做的膳食其实很简单,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材料,只一道菜,有饭有菜,还能吃的尽兴,那便是——煲仔饭。

祁律日前早就做了一些香肠,川味的、广味的,咸甜都有,如今便排上了用场。

祁律答应了天子,给孔父嘉送去膳食之前,一定先给天子送来,天子这才放行。

祁律进了膳房,让膳夫门把日前做好的香肠拿出来,祁律选了几根广味香肠,切成段,弄了一些青菜,又洗了米,将煲仔饭煮上,趁着这个空当,开始调汁儿,等煲仔饭出锅之后,将酱汁“刺啦——”一声浇在上面,然后一搅拌,便大功告成了。

祁律一共做了两锅煲仔饭,出炉之后端着其中一锅煲仔饭便往天子下榻的寝宫而去,过去的时候刚刚好,正好是午膳时辰。

姬林批看完文书,放在一面,突然间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那种味道类似于一股米香,但是又比稻米的味道要浓郁很多,抬头一看,原是祁太傅回来了。

祁律将煲仔饭放在案几上,天子迫不及待的便要去掀开特制小锅的盖子,祁律连忙阻止,说:“天子,烫!”

姬林被烫了一下,赶紧捏住自己的耳垂,烫的又吹了吹自己指尖,那动作真的相当小奶狗了,还特别的委屈,仿佛在说“这只锅子竟敢烫寡人”!

祁律无奈极了,说:“天子,可有烫伤?”

姬林眼看着祁律关心自己,笑了笑,说:“无事,稍微有点红而已。”

祁律检查了一下天子的手指,指尖有点红,但是应该并无大碍,这才说:“天子小心烫,这煲仔饭还未完工,差一道工序。”

祁律说着,便用布巾垫着,将锅盖掀开,“呼——”一声,香喷喷的热气腾地冒出来,热气带起浓郁的香味,那是被锅子闷在里面的米香味,还有广味香肠的咸甜气息,又浓郁,又勾人。

随着浓郁的水汽散开,只见锅子里面装着白花花的米饭,上面盖着一层天子也叫不上名字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肉,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肉,天子可不知道,这的确是肉,不过是经过祁律加工过的肉,便是广味香肠了。

除了切成小段的香肠,旁边还摆了青菜,和一些腌肉,满满的盖在白花花的米饭上,用料十足,几乎将锅盖顶起来。

这满满一大锅,只用眼睛看,便觉得异常满足,尤其是腹中饥饿的时候,看到这白花花的米饭,心情立刻大好。

姬林一脸跃跃欲试,说:“太傅,还差什么工序?”

祁律见他眼馋的样子,和自己养的小土狗竟有几分相似,便将准备好的酱汁儿拿出来,酱汁儿盛放在青铜小豆中,祁律将酱汁全都倒进锅子里,然后用青铜小匕将锅子里的米饭、酱汁和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

“嘶啦嘶啦——”锅子还热的,酱汁倒进去一搅拌,立刻发出焦香的味道,酱汁与米饭充分融化,白花花的米饭晶莹剔透,颗颗分明,被酱汁裹上一层淡淡的琥珀色,锅子底下还有一层焦香的锅巴,也被祁律用小匕一同铲起来,焦香、调汁的香气、稻米的香气,还有各种食材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层次分明,又相得益彰,互相催发,简直是对味蕾的一种勾引。

天子是无法抗拒这种勾引的,微微抿着双唇,眼巴巴的看着祁律将煲仔饭拌好,然后盛出一小碗来,递过来。

姬林立刻接过,用小匕舀着琥珀色,均匀沾满了酱汁的米饭,先吃了一口米饭,稻米天子食过,天子的每一顿饭需要六种主食,甚么样的主食没吃过,却没吃过如此香甜的稻米,醇香的稻米,混合着咸香的调汁儿,竟然催发出一股稻米的香甜气息,入口说不出来的香。

天子又立刻吃了一口广味香肠,祁律做的广味香肠是那种很细的类型,又细又韧,入口肉、欲十足,香甜微咸,混合着咸香微甜的稻米,咸甜的味道互相催发,一点儿不腻人,正宗的广式煲仔饭,那味道真是绝了!

姬林第一次吃到香肠这种东西,春秋这个年代,因为没有冰箱,冰块也非常缺乏,所以经常会把肉和菜做成腌菜,腌菜异常的发达,但还没有香肠。

所以天子第一次吃到香肠,难免奇怪,外面是肠衣,微微有些脆,一咬开肠衣,因为用料实在,广味香肠又讲究肥瘦适中,那香肠的口感并不柴,还会呲油,油水滋润着香肠,带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醇香。

姬林睁大了眼眸,吃惊的说:“太傅,这肉是甚么名堂?寡人以前竟不曾吃到过。”

祁律见天子吃的香,天子的吃相很优雅,却异常富有感染力,能让理膳的人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祁律就喜欢吃饭香的人,这样也不辜负自己的手艺。

祁律笑着说:“天子,这是律用肉制作的一种吃食,唤作香肠,平日里晾干,等吃的时候只要洗一洗便可以入菜。”

天子十分喜爱广味香肠,满满一大锅的煲仔饭,专门捡着广味香肠食,吃的相当满足,一面吃还一面感叹,说:“太傅做的香肠十足美味。”

最后因为食的尽兴,直接简化成为——太傅的香肠十足美味。

祁律本就对天子有所企图,如今一听天子“无师自通”,竟叫祁律有点想入非非起来。

祁律脑海中的小恶魔忍不住冲出来,正在各种脑补,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天子用正直的口吻说:“太傅的香肠就是细了点,若是再粗一些便更好了。”

祁律:“……”

天子吃过了美味的煲仔饭,如今终于轮到孔父嘉了,祁律还有一锅煲仔饭放在火上,等天子吃完了,祁律便去将那锅煲仔饭端下来,准备端着去找孔父嘉。

姬林不放心祁律一个人去,一来孔父嘉是个武将,而祁律根本不会武艺,姬林怕祁律吃亏,这二来……

因着孔父嘉日前奉命引诱过祁律,姬林是个记仇儿的人,心眼子也不大,自然不放心祁律去见孔父嘉,一定要跟着一起去才是。

于是姬林与祁律便一起前往软禁孔父嘉的小殿,门外重兵把守,虢公忌父正在值岗,看到他们立刻拱手说:“拜见天子。”

罢了还对祁律作礼,说:“祁太傅。”

祁律回了一礼,说:“虢公,宋国大司马可好?”

虢公忌父皱着眉,摇头说:“从昨日被关押之后,便不进饮食,也一句话不说,不过这宋国的大司马身子骨倒是硬朗的很,一时也要不得他的命。”

祁律笑眯眯的说:“不吃饭没关系,律有的是办法让他吃。”

虢公忌父亲自为他们推开殿门,孔父嘉便坐在殿中,他身上缠着锁链,没有戴枷锁,仿佛一尊石雕,静静的坐在殿中,看到姬林和祁律进来,眼眸却一动不动,仿佛一个瞎子。

祁律笑着说:“大司马,该用膳了,这是律亲自为大司马料理的膳食,还请大司马赏脸。”

孔父嘉只是瞥斜了一眼祁律,也没有对天子作礼,虢公忌父冷声说:“宋国罪臣!见到天子为何不作礼?”

孔父嘉声音沙哑的说:“卑将乃将死之人,还需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么?”

姬林淡淡的说:“哦?是谁说要处死宋国大司马了?”

孔父嘉自嘲的笑了一声,说:“如今兵败,今日处死,明日处死,不是一样的么,有甚么区别?”

祁律笑着说:“大司马倒是很有觉悟么?不过大司马放心,天子宅心仁厚,宽宥待人,是绝对不会处死大司马的,不但不会处死大司马,还会厚待大司马。”

孔父嘉眯了眯眼睛,有些疑惑的看向祁律。

祁律将煲仔饭放在案几上,说:“大司马,请用膳罢,来试试律的手艺,合不合大司马的口味?律记得当时在恶曹,大司马可是很喜爱律的手艺的。”

毕竟都是老相识了,孔父嘉能不知道祁律的理膳手艺么?他从昨夜到现在还没有用膳,一口水也没有饮,早就饥饿不已,却沉声说:“敢问太傅,寡君在何处?”

寡君是对自家国君的一种谦称,孔父嘉问的自然是宋公与夷在哪里。

祁律一个磕巴没打,十足诚实的说:“宋公?宋公此时正在圄犴之中。”

孔父嘉皱眉说:“君上在圄犴之中受苦,而臣子却在这里大鱼大肉?卑将不敢吃这样的饭食。”

祁律早就料到了,孔父嘉是个硬骨头,而且还是个愚忠之人,宋公与夷被关押在牢房里,他怎么可能吃祁律做的饭呢。

祁律幽幽一笑,说:“这……便由不得大司马了,大司马今日是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

祁律虽然笑着,但是嗓音异常的强硬,又说:“而且请大司马放心,你今日享用美食,被天子款待的事情,还会传到圄犴之中,被你的国君知晓。”

孔父嘉不傻,立刻明白过来,说:“太傅如此处心积虑,分裂卑将与国君,恐怕是要让祁太傅失望了,卑将是不会食这顿饭的,不只是这一顿,只要卑将留在这里一日,必定水米不进。”

祁律说:“话可别说得这么满,律不但有法子让大司马用膳,而且还有法子把大司马喂得白白胖胖。”

孔父嘉十分不屑,都不再回答祁律的话。

祁律挑眉说:“天子,宋国的大司马似乎不信律的说辞。”

姬林笑了笑,说:“是了,毕竟宋国的大司马乃是个硬骨头,笃定太傅没法子撬开他的嘴,没法子往他的嘴里灌一粒米,灌一滴水。”

祁律笑着说:“怎生是好,律这个人,天生喜欢和硬骨头拧着干,太主动的律才不欢喜,半推半就的刚刚好。”

姬林:“……”说着说着味道就变了。

天子刚才还在和祁律配合双打,这么一会子突然吃了一口苦酒,胃里酸的不行。

祁律没有注意到天子吃味儿的模样,还笑着对孔父嘉说:“大司马,律知道您骨头很硬,恐怕鞭子打断了,您也不会低头,因此律不会对您用刑,然……”

祁律话锋一转,说:“今日您不用膳,那么圄犴之中的宋公便也没有膳食,今日您不饮水,那么圄犴之中的宋公便也没有水喝,啧啧……大司马铁骨铮铮,身强体壮的,奈何宋公却是个可怜儿的,也不知道宋公能撑几日?”

“你……”孔父嘉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祁律,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震颤,倘或不是有锁链锁着,孔父嘉恨不能扑到祁律面前来。

祁律还有后话,说:“倘或大司马您还是不吃饭,那好啊,律便请宋公子去圄犴,好生招待招待宋公,您觉得怎么样?宋公子对宋公是什么心思,大司马您最是了解的罢?”

孔父嘉双手攥拳,双臂的肌肉隆起,眯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额头上的青筋凸起,好似下了什么决定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祁律突然说:“大司马,律事先提醒你,你可别想着自刎,你一死百了,倒是轻省,但是只要大司马自刎,律是会让人去圄犴阉掉宋公的。”

“你!”孔父嘉对着祁律,似乎说不出第二个字来,每次都是一个“你”,剩下的话全都憋在肚子里,愣是气的说不出口。

就连天子听到“阉掉宋公”这四个字,眼皮也是一跳,没成想祁太傅竟如此“无赖”,不得不让人佩服。

祁律笑眯眯的将过锅盖打开,亲手给孔父嘉拌上煲仔饭,笑得十足无害,说:“大司马,请用膳罢,保证美味。”

孔父嘉盯着那煲仔饭,似乎也没有了法子,又似乎败下阵一般,低声说:“还请天子与太傅,不要苛待了寡君。”

祁律笑着说:“大司马放心好了,天子又不是什么暴君,没有虐待人的癖好的。”

孔父嘉被擒之后一直水米不进,祁律走了一趟,孔父嘉竟然吃饭了,令虢公忌父赞叹不已。

众人从软禁孔父嘉的小殿出来,姬林忍不住都抹了一把汗,说:“太傅如此要挟宋国大司马,便不怕大司马归顺之后,报复太傅?”

祁律不当一回事儿,说:“天子有所不知,这宋国大司马是个君子,为人行得端做得正,律这法子也是对待君子的法子,倘或一般的佞人馋臣,这种法子倒是不起作用的,因此律不怕报复。”

祁律说罢,又一本正经的拍马屁说:“再者说了,身为人臣,为天子分忧,律又何惧报复呢?”

祁律本是拍一句马屁而已,顺口的事儿,但是姬林听了却好生感动,眼眸深沉的说:“太傅如此真心待寡人,寡人也定不会让太傅有事的。”

祁律:“……”天子如此认真,害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祁律已经让孔父嘉吃饭,还有一个事情非常重要,那便是将孔父嘉吃了祁太傅亲自理膳的消息,传播到圄犴中去,孔父嘉吃是一方面,宋公知道又是另一方面。

这事儿交给虢公忌父,祁律是不放心的,因着虢公忌父是个老实人,干这种缺德事儿,还是要找“缺德之人”,最佳人选自然是周公黑肩了。

祁律便找到了周公黑肩,让他帮忙散播舆论,就说孔父嘉特别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被天子请进郑国宫殿之后,吃得饱睡得香。

周公黑肩一听便明白了,他也是个明白人,立刻着手散播关于孔父嘉的谣言。

一连几天,孔父嘉如何如何吃得饱睡得香的传闻,可谓是腥风血雨,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恨不能传成孔父嘉已经投降了天子,圄犴之中的宋公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宋公的反应如何,这其他人便不知晓了。

祁律这天得了空,十足清闲,准备去圄犴之中探看一番宋公与夷,也看看舆论的成果如何。

他刚出了门,便看到一个医官急匆匆路过,对着祁律大约作礼便要离开,行色匆匆的。

祁律有些奇怪,不知是什么人生病了,看医官匆匆而去的方向,竟然是冲着寝殿去的?

祁律还以为天子身子不舒服,连忙跟着那医官往前走,没成想医官并非是去寝殿,而是在旁边拐了弯儿,进了旁边的屋舍。

巧了,这个屋舍的主人祁律也认识,不正是天子的干儿子,宋国公子冯下榻的屋舍么?

医官匆忙而入,神色焦急,祁律皱了皱眉,难不成公子冯又病了?别看公子冯身材高大,他与天子基本差不多高矮,身上也都是肌肉,而且喜欢舞刀弄枪,但公子冯身子其实十足的虚弱,是个“病美人儿”。

因着公子冯有恶食之症,用大白话说就是厌食症。

公子冯本十分喜爱鱼食,但是经过宋公与夷下毒之后,便戒了鱼鲜,而且平日里绝对不能沾半点鱼鲜,否则不只是狂吐不止,严重的还会休克昏厥。之前祁律见识过一次,他不知公子冯不能食鱼鲜,把鱼肉包在了饺子里,公子冯吃了几口之后又是吐又是昏厥,状况异常“惨烈”。

此后公子冯虽一直没有犯病,但是他这个病是心理问题,很难根除,无论是祁律理膳,还是其他膳夫理膳,全都避讳着鱼鲜。

祁律跟着走进去,便看到公子冯躺在榻上,一副虚弱的模样,医官正在看诊,公子冯眼看着祁律走进来,挣扎着要坐起身来,说:“冯拜见太傅。”

祁律赶忙说:“别拜见了,快躺下来,这又是怎么的?”

按理来说,他们眼下抓住了宋公,最欢心的应该就是公子冯了,怎知公子冯却突然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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