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冯休息了一下午,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眩晕恶心的感觉也退去了不少,祁律走进小殿,公子冯起身来,说:“祁太傅。”
祁律笑眯眯的说:“看来宋公子恢复的不错,脸色好了不少。”
公子冯说:“让太傅担心了,冯已然没有大碍。”
宋公与夷见到祁律来了,很是欢心,赶紧让祁律进来,接过他手中的承槃,三种小食,不只是外观漂亮,还散发着阵阵的香甜气息,已经挨近晚膳时辰,这甜蜜的红枣气息飘散在整个小殿之中,愣是比熏香还要厉害。
宋公与夷说:“当真是麻烦太傅了。”
祁律坐下来,说:“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宋公子快尝尝看,哪种小食比较合口味?倘或喜欢,律明日再做一些端来。”
公子冯起身坐在席上,他走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竟然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宋公与夷吃了一惊,说:“当心!冯儿,摔找了没有?”
公子冯没有注意地上的饰品,一个踉跄,赶紧扶着案几坐下来,脸上的僵硬一闪而过,说:“没事。”
公子冯坐下来,看了看承槃中的三种小食,祁律说:“不知道宋公子喜欢吃甚么味道的小食,因此律随便做了三样,这糯米红枣甜一些,水晶枣糕没有枣子皮,入口滑嫩,烤枣片是酥脆口感,宋公子不防都试试。”
公子冯谢过祁律,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古怪,不知为何竟然在和那三样枣子小食相面,祁律奇怪的说:“宋公子?宋公子要不然先尝尝这水晶红枣糕罢。”
祁律将水晶红枣糕的碟子往前推了推,公子冯便说:“有劳太傅了。”
他说着,左手理住右手的袖袍,以免蹭到案几上的东西,右手伸过去想要将水晶红枣糕捏起来一个。
这水晶红枣糕可不是面做的发糕,而是那种小点心,外皮晶莹透亮,弹滑的厉害,公子冯捏起一块水晶红枣糕,竟一个不留神,直接将水晶红枣糕捏烂了。
虽红枣糕的确有些软,但祁律觉得应该不至于一把便能捏烂罢?公子冯显然心不在焉,胡乱的吃了一口,脸色也不是很好。
宋公与夷也看出来了,说:“冯儿?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公子冯笑笑,表奇怪略微古怪,说:“只是有些累了,劳烦太傅做了如此多的美味,冯有些困倦……”
祁律一听,公子冯是想要歇息了,便十分有眼力见,说:“无妨,这些小食也可以放,宋公子什么时候想食了,吃一口便是。”
他说着起身出来告辞,宋公与夷拜托祁律做小食,祁律做了这么一大堆过来,公子冯却不知怎么的,又是心不在焉,又是面色古怪,宋公与夷是十足过意不去,亲自送祁律出了小殿,赔罪说:“太傅,当真对不住,冯儿他……”
祁律说:“不碍事,宋公子今日坠马,想必身子不舒服,宋公不用送了,快些回去照顾罢。”
宋公与夷见祁律没有怪罪,再次谢罪之后,才回了小殿。
他回了殿中,便看到公子冯还坐在案几旁边,眯着眼目,脸色十足难看。宋公与夷担心公子冯的身子,便说:“冯儿,可是身子不舒服?倘或身子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大哥。”
公子冯摇了摇头,说:“无妨,大哥不必多心。”
他说着,伸手去端案几上的羽觞耳杯,哪知道袖摆一带,没有端起耳杯,反而将耳杯扫到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动。
宋公吃了一惊,耳杯中的水是热水,连忙说:“烫到没有?!”
公子冯自己也吃了一惊,随即很快镇定下来,说:“没有,冯儿困了,想先歇息一会子,大哥……先出去罢。”
公子冯下了逐客令,他有些反常,宋公与夷十分担心,但是公子冯执意不让他在殿中,宋公也没有法子,只好转着轮椅离开小殿,临走的时候还说:“冯儿,若有什么不舒服,一定告诉大哥。”
公子冯点头说:“知道了。”
他虽这么说,不过看起来有些搪塞,等宋公与夷出了小殿,公子冯又把所有的寺人和宫女全都遣出去,独自一个人往小殿的内室走进去。
他一面走,一面抬起手来,盖住自己的眼睛,使劲摇了摇头,随即又继续往内室走去……
祁律有些奇怪,公子冯自从落马之后就很古怪,他虽平日里也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公子冯对祁律并无敌意,相反平日里关系还很好。
而近日公子冯竟然表达出了一丝疏离,好像刻意疏远大家似的。
祁律对自己的手艺那是相当的自信,因此做了很多红枣的小食,今日却失败了,公子冯只吃了一口,膳房里还剩下很多小食。
祁律琢磨着,给天子送过去一点,天子公务繁忙,一面批看文书,一面吃点小食也好。
祁律让寺人给天子送过去一点红枣的小食,又让人给容居送过去一份,荣居喜欢吃甜食,红枣的小食都是甜味儿的,他肯定喜欢。
最后留下来一点,祁律便打算自己吃,他端着承槃,装着一堆的红枣小食,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如今是秋日,太阳落山之后气温便会降低,凉风嗖嗖的,还有点冷。
祁律突然灵机一动,有这么多小食,如今天气又冷了下来,何不去泡个温泉?
上次祁律泡温泉动机不纯,因此出了糗,直接晕倒在了温汤之中,也没好好享受,如今得了空闲,吃着小食,喝个小酒,再泡个温泉岂不是大好?简直惬意!
祁律打定主意,便让獳羊肩找了换洗的衣物,自己端着小食,找了一壶美酒,就去温泉了。
他算准了,这个时辰天子忙得很,是不会来泡温泉的,因此不需要在意,只需好好享受便是了。
祁律带着獳羊肩来到温泉,十足狂野的扒掉了自己的衣衫,“哗啦!”一声,直接冲进温汤中,热乎乎的温汤激的祁律一个激灵,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祁律半躺在温汤池中,小食和美酒装在承槃中,就放在温汤池旁边,祁律一个回身便能叼着小食,饮着美酒,蒸腾着温汤的热气,简直惬意的很。
祁律举起手中的空耳杯,獳羊肩很有眼力见,立刻给他满上酒水,说:“太傅,莫饮的太快,小心醉酒。”
也不知是被热气蒸腾的,还是已经饮了一杯酒的缘故,祁律的面积微微透红,一脸的满足,眼神也被雾气蒸腾的十分氤氲,笑眯眯的说:“无妨无妨,这薛国的温汤池真不一般,咱们要是回了洛师,就没有这么地道的温汤了,来小羊,你下来和太傅一起泡泡。”
獳羊肩看着太傅醉醺醺的向自己招手,眼皮一跳,说:“小臣在这里伺候太傅便是了。”
祁律撇撇嘴,獳羊肩不愿意下去,而且躲得远远的,似乎是防止祁律把他拉下水,祁律没办法,只好自己继续泡温汤。
他忙了一日,正好泡温汤解乏,头发也给打湿了,惬意的撩着水,往嘴里丢了两片烤枣片,又饮了一杯酒,若方才脸颊还是透红,如今便已经是潮红了,面容上夹杂着一股酣畅淋漓的醉意,已经飘飘然。
祁律是不喝正好,一杯就倒的类型,又在泡温泉,酒意更容易上头,“哗啦!”一声趴在温汤池的边上,伸手去拽獳羊肩,醉醺醺的说:“小羊小羊,快点来和太傅一起泡温泉。”
祁律一伸手,没成想真的拽到了“小羊”,小羊刚刚都躲得远远的,哪想到突然放松了警惕,便被祁律抓了个正好。
祁律拉着“小羊”不松手,哈哈笑起来说:“被我抓到了,快下水。”
他说着,抬起头来,顺着往上看去,那手掌莫名变大了,从“小羊蹄子”,变成了大个羊蹄子……
祁律迷茫的抬起头来,继续顺着那只大版羊蹄子往上看,黑色的袖袍沾染了一些水汽,袖摆很大,袖口的尖端垂在水中,令黑色的衣襟黑的更加深沉。
祁律醉醺醺的眼眸微微有些迷惑,歪了歪头,含糊的说:“嗯?小羊怎么变成大灰狼了?”
祁律抓住的哪里是什么獳羊肩,那黑色的衣袍,除了天子哪里还有第二个人敢这么穿,被祁律抓住的人,正是天子姬林无疑!
姬林忙完了返程的行程问题,感觉劳累的厉害,便准备泡个温汤解解疲乏,他往温汤而来,哪知道这个时辰温汤里竟然有人。
温汤热气腾腾,弥漫着氤氲的湿气,若隐若现之间好像有个人正在……撒酒疯。
听那声音,不是祁太傅还能是谁?除了祁太傅,天子真的没有发现谁的酒品还能如此肆意张狂。
獳羊肩侍奉在一边,看到天子走过来赶忙行礼。姬林站在温汤池边,定定的看着背对着自己,趴在池水中的祁律,祁律高挑的身形藏在浓郁雾气之后,若隐若现,暗昧不明,一时间天子的喉头竟然有些发紧。
姬林的目光深沉,嗓音略微有些沙哑,说:“獳羊肩,你下去罢。”
獳羊肩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说:“是,天子,小臣告退。”
獳羊肩将祁律换洗的衣裳放在一边,便恭敬的退了下去,一时间温汤池中只剩下祁律和姬林两个人。
但祁律不知道,他喝醉了,又被热气蒸腾的晕晕乎乎,只觉得十分舒服,仿佛云里雾里,正在享受,一回头便拉住了一只“大灰狼的爪子”。
祁律奇怪的看着对方,长得……长得好像不像是小羊。
他的脑海中晕乎乎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便那样与天子对视着。祁律在池水中,天子衣冠整齐的半跪在温汤池边,温热的泉水打湿了天子的袖摆。
祁律表情呆呆的,嘴唇张合了一下,突然一用力,喝醉了竟然还会犯坏,一把就将衣冠整齐的天子从温汤池边拽了下来。
天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一点子没有防备,他哪里知道祁律醉得认不出人来,竟然还能犯坏。“哗啦!”一声水响,真的被祁律拽了下来,水花飞溅,将天子的宽袍直接打湿,黑色沾了水渍,无比深沉……
“哈哈!”祁律还在傻笑,犯坏得逞一般,说:“落汤羊!”
姬林被拽下来,一头一脸都是水,繁杂的黑袍泡在池水中,简直狼狈不堪,还被祁律嘲笑,结果祁律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来,当即没好气的说:“太傅,你可看清楚了,寡人不是獳羊肩。”
祁律“嗯?”了一声,皱了皱眉,竟然还嘟了嘟嘴巴,似乎很苦恼,挥手拨了拨浓郁的雾气,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竟然豪放的冲着天子走了过来。
天子有一种错觉,那个衣冠整齐之人,可能是祁太傅,否则祁太傅为何会如此“堂皇而知”的逼近自己。
祁律走过来,“咚!”直接将天子壁咚在了温汤池的池壁上,脚下一个打滑,下巴直接撞在天子强壮有力的胸口上,干脆枕着天子的胸口,仰头说:“你……你不是小羊?那……那你谁啊?”
天子:“……”
姬林向后靠了靠,毕竟祁律泡在温汤中十分坦然,他也不好去碰祁律。姬林对祁律抱有非同一般的心思,他觉得如果自己这是时候真的触碰到了祁律,很有可能无法收拾。
姬林喉头滚动,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的说:“太傅你仔细看看,寡人是天子。”
祁律又是“嗯?”了一声,枕着姬林的胸口,抬起手来,竟然捧住了姬林的脸颊,似乎在仔细的端详,突然展开一个笑容,说:“是……是林儿啊。”
林儿……
姬林听到这个称呼,脑袋里“轰隆!”一声,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在郑宫的偏僻小路上,祁律也是这么抱着自己,亲昵的呼唤着自己。
姬林的眼眸瞬间加深,他低下头来和祁律对视,眯了眯眼睛,突然意识到,如今祁太傅喝醉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向祁太傅套话,问问祁太傅的心上之人是谁,说不定便能成功套出来。
姬林想到这里,稍微挑起一丝笑意,声音温柔低沉,带着一丝丝拐骗的意味,说:“对,太傅,寡人是林儿。”
祁律一脸傻笑,“嘿嘿嘿”了一声,捧着天子的脸,感叹的说:“真好看。”
姬林心中猛跳,听到祁律夸赞自己,便循序渐进的诱导说:“太傅,你是说寡人好看么?”
祁律饮醉了酒十分坦诚,“嗯!”了一声,说:“对,林儿真好看。”
姬林更是欢心,太傅夸赞自己好看,就在天子迷之欢心的时候,祁律“啪啪”拍了拍姬林的脸颊,那动作好像在拍一只西瓜。
两个人在温汤池中,姬林被拍了一脸水,差点破功,赶紧又说:“太傅,寡人如此好看,太傅喜欢是不喜欢?”
祁律醉得站不住,差点滑进池子里,姬林一把捞住祁律,低头再一看,祁律软的好像没魂儿一样,竟然要睡着了。姬林这刚刚问到紧要关头,怎么可能让他睡觉,说:“太傅,醒醒,你还未回答寡人,喜欢不喜欢?”
祁律浑浑噩噩的,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喃喃的说:“喜欢……喜欢花椒!”
姬林听到前半句,欣喜异常,听到后半句,登时凉了半截,谁问祁律喜不喜欢花椒了,祁律当然喜欢花椒,他做太傅的俸禄全都拿来买花椒了。
姬林将声音放得十分温柔,说:“还有呢?太傅除了花椒,还喜欢什么?比如说……寡人?”
姬林可谓是全方面,三百六十度的诱导,祁律歪着头想了想,眼神一亮,突然说:“喜欢枣子!”
他说着,还伸手去够温汤池边放着的枣子小吃,祁律一蹦一蹦的去够糯米枣子,不过他因为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所以根本够不着糯米枣子,还差一大截儿,如果不是姬林扶着他,祁律恨不能直接埋在温汤池里。
祁律够不着枣子,姬林展开手臂一伸,直接捏起一颗白生生红艳艳的糯米枣子,继续诱导的说:“除了花椒和枣子,太傅还喜欢什么?太傅若是说了,寡人便给你食这颗枣子。”
祁律够了够,因着他拿不起劲儿来,而姬林身材高大,一抬手枣子举得老高,祁律根本够不到,祁律便不欢心了,皱着眉,咬着嘴唇,一脸的不高兴,分明在控诉姬林欺负自己。
姬林看到祁律这个表情,心里“梆梆”狠狠跳了两下,仿佛在擂战鼓一般,让他有一种更想欺负太傅,狠狠欺负他的冲动。
姬林挑唇一笑,也是这么做的,立刻把那只软糯香甜的糯米枣子衔在口中,笑着说:“好生香甜,太傅若不回答,寡人便把太傅喜欢的枣子全部吃干净。”
他说着,一口咬下去,软糯可口的糯米红枣瞬间被咬掉了一大半,真别说,不愧是太傅喜欢吃的枣子,又香又糯,甜蜜的滋味儿一点儿也不亚于祁律本人。
祁律醉的不行,又被温汤的热气蒸腾着,脑袋里更是晕乎乎的,眼看着天子将糯米红枣衔在口中,登时脑袋一热,气的他“怒发冲冠”,愤恨的说:“你敢抢我的枣子?”
祁律说完,一脸狠相,立刻一蹦,“哗啦!”一声带起一片水珠,饿虎扑食一般扑过去,勾住姬林的肩背,向前一贴,直接将姬林吃了一半的糯米红枣咬了回去,来了一个虎口夺食!
姬林突然见他扑过来,连忙将人接在怀里,还没缓过神来,唇上一热,口中香甜的糯米红枣已经不见了,也不知天子是不是因着被抢走了枣子的缘故,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姬林粗哑的嗓音回荡在祁律的耳边,说:“不管太傅心里的人是谁,太傅都是寡人的,只能是寡人的……”
祁律泡个温泉,因为饮了两杯酒便醉了,沉沉的睡了过去,他的思绪还在温汤池中,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和天子做嘿嘿嘿的事情,各种不可名状没羞没臊,而且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颗糯米红枣。
祁律沉浸在美梦中,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一翻身突然“嘶!”了一声,疼的他一个激灵,连忙睁开眼睛。
祁律睁开眼睛,便看到獳羊肩侍奉在旁边,四周是自己的屋舍,并不是温汤池,他有些疑惑,揉着自己的眼目坐起来,忍不住又“嘶”了一声,只觉得有点不得劲儿,但具体是哪里不得劲儿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从上到下都不得劲儿。
祁律奇怪的说:“嗯?小羊,我怎么回来的,不是在泡温汤么?”
獳羊肩说:“太傅,跑温汤那是昨日的事情。”
“昨日?”祁律更是迷茫了,向外一看,艳阳高照,竟然是白天了,他记得去泡温汤的时候分明太阳已经西下,而这会子……
獳羊肩见他迷惑,叹了口气说:“太傅昨日泡温汤,直接醉在了温汤池中,还是被天子抱回来的。”
祁律一惊,说:“天子?”
祁律因着梦到和俊美的林儿在温汤中不可名状,所以听獳羊肩提起天子,登时有些心虚。
獳羊肩点头说:“正是,太傅醉的不省人事,将近午夜的时候,天子抱着太傅回来的,吩咐小臣不要打扰太傅休息。哪知道太傅醉酒,竟然一睡便睡到了下午。”
如今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今日在薛宫中有燕饮,一来庆功,二来册封薛魏为薛侯,三来也是饯别,明日一早天子一行便要上路返程,前往宋国下榻。
祁律看了一眼时辰,再过一会子晚宴便要开始了,祁律赶忙从榻上爬起来,说:“快快,洗漱更衣。”
他爬起来,忍不住又“嘶”了一声,胳膊酸疼的拿不起劲儿来,但是祁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连忙洗漱,换了外袍,束上玉冠,准备前去参加宴席。
今日的燕饮事关重大,祁律整理一番赶紧便去了燕饮殿,殿中已经来了许多人。薛魏今日可算是熬出头,一身诸侯的朝袍,头戴侯爵冕旒。
天子朝议廷议之时也经常佩戴冕旒,只不过天子的冕旒是十二颗垂珠,而诸侯的冕旒则是九颗垂珠,而且五彩之缫,也就是丝绳的长短不一样,代表的等级也不一样。
今日是薛魏晋升成为薛国国君的日子,因此薛魏佩戴的便是九条五彩之缫的冕旒。
薛魏是个有名的美男子,平日里惯常假笑,而如今他的笑意才真切,更衬着面容俊美,加之人靠衣装马靠鞍,薛魏这一身国君的朝袍十分威严,更是俊美不凡。
薛魏见到祁律走进来,立刻迎上来,笑着说:“太傅!快请坐,快请入席。”
祁律礼数齐全,客套的说:“薛公今日风采非凡呢。”
这一声“薛公”,可谓是唤得薛魏一颗心差点化了,他等了多久,才等到今日,听到祁律喊自己薛公,笑容不禁又扩大了,“假惺惺”的谦虚说:“不敢不敢,天子还未正式册封,魏如今还不是薛公,实在不敢当太傅如此夸赞。”
薛魏已经一身侯爵的朝袍,嘴里却十足谦虚,就在薛魏正在享受这种假惺惺的快感之时,突听“哼”一声冷笑,转头一看,原是容居来了。
容居瞥眼看着薛魏,十足的不懈,淡淡的说:“薛公今日接受天子册封,真是大喜呢,但是薛公可别忘了……”
容居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可答应了做我三个月的小臣,如今不足一月,薛公倘或出尔反尔,如何能叫薛国信服呢?”
薛魏眯了眯眼睛,说白了他是靠着攀上容居才“潜规则”上位的,因此容居是薛魏的黑历史,而且容居手里还抓着很多薛魏的把柄,即位之后肯定会被容居捏咕。
薛魏的脸上很快划出一丝笑意,也低声对容居说:“容相何必吃味儿呢,便是孤做了薛国的国君,也是容相的榻上之臣呢。”
容居一听,脸色登时潮红一片,狠狠瞪了一眼薛魏。
众卿到齐,天子姗姗来迟,同样是冕旒,十二条丝绳垂着黑色的玉珠,不同于薛魏虚伪的笑容,天子面容俊美而端正,透露着一股正气凛然的严肃,仿佛一个禁欲的圣贤,身披严肃的黑袍,外罩黑色纱衫,大步走进燕饮殿。
众人跪拜叩礼,祁律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自己昨日的美梦,梦中天子的嗓音沙哑至极,带着一股浓烈的占有欲,在祁律耳边呢喃“太傅只能是寡人的……”
祁律赶紧随着众人起身,入席坐下来,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天子说了一些开场话,先是册封薛魏为薛侯,紧跟着又褒奖了此次平定淮夷的功臣们。
容居身为徐国的国相,不过因着徐国使者毒杀容居的事情,已经和徐国撕开了脸面,他自然不会回徐国去了,姬林封容居为上卿大夫,驻地薛国,直接授命天子。
简单来说,容居就是天子直辖的官员,日后将他放在薛国,他虽然也听命于薛侯,但是更听命于天子,如果薛国一旦有风吹草动,容居有权利越过薛国,上达天听,这也是姬林想要直辖诸侯国的第一步举措。
姬林明白,现在他根本没有办法削去诸侯的爵位,收归诸侯封地,但是他可以通过直辖官员的方式,制衡各个地方的诸侯,便从薛国这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入手。
今日是薛魏册封的日子,虽然薛魏懂得天子的意图,分明是想要找个人监视自己,不过无伤大雅,因此便欣然接受。
容居成为了天子的眼线,明面上级别在薛魏之下,但有的权力超过了薛魏,容居也很满意这个结果,亦是欣然接封。
天子册封褒奖之后,酒宴立刻开始了。
祁律可没忘了公孙滑给自己出的主意,静等着机会泼自己和天子一身酒水,然后十足自然的与天子一同去换衣衫,看看天子对自己到底是孺慕还是爱慕。
他端着羽觞耳杯,但是一滴酒都没喝,生怕喝酒误事,频频看向被薛国大夫们团团簇拥敬酒的天子姬林。
公孙滑见祁律的眼神如此“露骨”,笑了笑,说:“太傅……的友人准备何时出手?”
祁律被公孙滑调侃了一句,不过祁律的面皮很厚,十分平静的说:“太傅的友人打算再冷静冷静,掐住时机出手。”
虽然说得好听,不过祁律心里是没办法,天子身边那么多人,怎么才能找机会冲过去,又极其自然不做作的泼天子和自己一身酒呢?祁律以前没做过这种事情,毫无经验可谈。
祁律便对公孙滑说:“滑甘你如此老道,不如你先来为律演示一遍,言传身教。”
公孙滑并无为难的表情,挑了挑眉,说:“这有何难?”
他说着站起身来,很自然的端着酒杯往前走去,走到了祝聃背后,轻轻拍了拍祝聃的肩膀。
祝聃正在和石厚攀谈,两个人一见如故互相敬酒,被人拍了肩膀立刻回头,便听到“哎”一声轻呼,公孙滑趁着他转头的功夫,手一歪,直接将满杯的酒水泼洒在祝聃和自己的身上。
公孙滑那张美艳的面容上立刻显露出吃惊和歉意,说:“这……对不住对不住,弄脏了祝将军的衣袍。”
他说着,还伸手在祝聃身上乱摸,祝聃脸色登时涨红,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事,不碍事。”
公孙滑仍旧一脸歉意,说:“将军衣袍脏了,滑送将军去偏殿换一身衣裳罢?”
祁律在一边暗搓搓的看着,忍不住默默的感叹,公孙滑难道最擅长理膳么?不,公孙滑最擅长的怕是引诱祝将军罢,一勾一个准儿,百步穿杨,比祝将军的箭法还要精准!
在祁律钦佩的目光之下,公孙滑便和祝聃离开了燕饮殿,往旁边的偏殿而去,而且一去便没有再回来……
祁律不得不对公孙滑佩服的五体投地,给自己打气,深吸了两口气,也学着公孙滑的模样,准备偷偷来到天子身边,一个转身,给天子也泼一身酒水。
然……
“啊……”祁律刚给自己打好气,一个转身,正巧和后退的薛魏撞在了一起,“哗啦!”一声,薛魏的酒水泼了祁律一身,祁律的酒水泼了薛魏一身,当真是好不做作,一整杯全没浪费,滴滴答答的顺着袍子往下淌。
祁律:“……”
祁律和薛魏发生了一些“意外”,两个人的袍子都湿了,没有法子,祁律只好先去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准备回来继续计划。
姬林一直暗中注意着祁律,毕竟他变成小土狗的时候听到了公孙滑的密谋,祁太傅今日在宴席上会假装泼湿衣裳,然后在心上之人面前宽衣解带,试探对方的意思。
姬林提前知晓了祁律的动向,因此燕饮之上格外注意祁律的动向,哪知道祁律突然和薛魏撞在了一起,直接泼了薛魏一身。
天子眼睁睁看着祁律和薛魏两个人一起离开了燕饮殿,天子哪里知道,祁律泼了薛魏一身完全是意外,二人虽是一起离开,但并没有一起走,出了殿门便分头走了。
姬林心口充斥着一股妒意,强烈的占有欲发酵咆哮,当下姬林放下羽觞耳杯,排开身边拍马屁的薛国大夫们,冷淡的说:“寡人去去便回,各位幸饮。”
他说罢了,立刻抽身离开燕饮殿,顺着祁律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祁律只觉自己太倒霉了,他可能不适合这种“自然的做作”,没能泼天子一身酒水,反而被薛魏泼了一身。祁律走进空置的偏殿,将门掩上,还没来得及退下湿哒哒的外袍。
“嘭——”一声,殿门竟然开了,一个人影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一身黑袍,头戴十二丝绳冠冕,不用说了,自然是天子无疑。
姬林大步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祁律,他的目光在四周一转,说:“薛公呢?”
祁律奇怪的说:“薛公?天子找薛公么?薛公的衣衫脏了,去换衣裳了,应该是去了西面的偏殿。”
姬林酸溜溜的冲过来“抓奸”,哪知道一进门只看到了祁律一个人,薛魏不在这里,而且听祁律的话,薛魏没有和祁律一起来换衣裳,也就是说……
姬林狠狠松了一口气,原来薛魏并非是祁律的心上人。
祁律哪知道天子在想什么,他本觉十分倒霉,这会子天子却自己送上门来,天子就在跟前,祁律的衣衫还是湿的,如此一来宽衣解带岂不是名正言顺?简直天助我也。
祁律眼眸微微一动,当即压住自己的腰带,只不过一到关键时刻,平日里理膳雕花都不手抖的祁太傅,今日竟然有些不稳,分明没有喝醉,但心窍却仿佛被麻痹了一般。
祁律干脆一咬牙,一把扯开带扣,“哗啦——”一声,带扣沉重,坠着衣带发出一声轻响,直接掉在偏殿的地上,敲击出“叮!”的脆响。
天子才狠狠松了一口气,便听到“叮”的一声,抬头一看,祁太傅的衣带掉在地上,不只是衣带,紧跟着被酒渍打湿的罩衫,扑簌簌仿佛花瓣一般,一片片剥落。
姬林眯了眯眼睛,眼神瞬间深沉,心窍一动,他仿佛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大步的走过去,“嘭!”一声,将祁律直接圈在偏殿的墙角。
祁律吓了一跳,他正暗搓搓的观察着天子的反应,天子的脸色“唰!”的黑下来,黑的吓人,酝酿着一股风雨,好像狂风暴雨随时都会席卷而来。不等祁律反应过来,天子大步而来,气势汹汹,那架势根本不是什么小奶狗,而是一头大野狼。
祁律的衣带和外衫掉在脚边,脊背紧紧贴着微凉的墙面,昏暗中与天子四目相对,俊美的天子压低了声音,俯身在祁律的耳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丝了然不容反驳的笑意,轻声发问:“太傅的心上之人,是寡人,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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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今日颁奖典礼
安慰奖【最佳炮灰奖】:薛魏
新锐奖【新晋作精奖】:容居
技术奖【勾引大师奖】:滑甘
特等奖【人生赢家奖】: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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