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战书(1 / 2)

祁律心中酸溜溜的, 他这人最怕麻烦,而吃醋莫过于天底下最麻烦的事情。祁律一愣,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吃味儿。

祁律立刻自言自语的挥手说:“怎么可能?”

本太傅不喜欢吃太酸的东西, 倒牙、烧心,还容易胃酸过多……

祁律虽然这么想着,但很快败下阵来, 突然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脸“痛苦不堪”的模样。

祭牙见到祁律突然痛苦地捂住脸,连忙说:“兄长, 你没事儿罢?”

祁律幽幽的说:“无妨,就是太酸了。”

祭牙一脸迷茫, 奇怪的看着祁律。

那面姬林不知祁太傅竟然因着公孙无知的事情吃味儿了,他敲打了公孙无知之后,很快入席,燕饮便顺利开始。

祁律心里吃味儿,有些在意,便主动端着羽觞耳杯走到姬林跟前, 姬林正想找他, 见到祁律便说:“太傅, 这燕饮的大鱼大肉,还不如太傅做的酸辣萝卜条可口。”

自从天子吃过了酸辣萝卜条就米饭之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祁律瞬间沾沾自喜起来, 心说那可不是?太傅我的手艺,即使是萝卜白菜, 那也能做出最可口的味道, 并不在乎食材是多么名贵……

祁律正在沾沾自喜, 突觉不对劲儿,自己是来试探天子这个大猪蹄子的,怎么能被天子三言两语花言巧语给糊弄过去呢?

祁律微微咳嗽了一声,装作不着痕迹的模样,说:“天子觉着这齐国公孙,是个甚么样的人?”

姬林可不知祁律心中怎么想的,突听他提起齐国公孙,心里咯噔一声。公孙无知长相俊美又乖巧,是那种很会讨好人的模样,而且公孙无知自带一股子风流的味道,姬林生怕祁太傅被公孙无知勾走。

姬林没有回答祁律的问话,反而皱眉说:“太傅你可是看上了公孙无知的美貌?”

“啊?”祁律一愣,分明是自己想问话的,怎么天子还来了一个反问,问的祁律直发懵,一脸迷茫的注视着天子。

天子立刻抓住了祁律的手腕,沉声说:“寡人不许。”

祁律又是“啊?”了一声,更加迷茫了,这都甚么跟什么,难道是自己的气势不够,所以被天子的气势给镇住了?

天子第三次开口,说:“寡人一刻没看着太傅,太傅便出去沾花惹草。”

祁太傅那叫一个冤枉,震惊的说:“怎么是律沾花惹草?分明是天子方才与那齐国公孙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天子微微一愣,随即竟然露出一抹笑容,那表情真是说风就是雨,低声在祁律耳边说:“太傅……莫不是吃味儿了?”

祁律承认,自己就是吃味儿了,但这种事情倘或承认出去,岂不是很丢面子?而且这四周都是燕饮的宾客,万一被人听见岂不是更丢人?

祁律立刻否认,一副正直的模样,说:“天子说笑了,律并未吃味儿。”

俊美的天子却保持着笑容,自说自话:“寡人就知道,太傅是吃味儿了。”

祁律:“……”天子的耳朵有问题。

四周人很多,姬林低声在祁律耳边,嗓音温柔的说:“好太傅,不要吃味儿,林儿的心中只有太傅一个人,再容不下旁人。”

腾!祁律的面颊登时有些发烧,这大庭广众之下,小奶狗竟然开始撒娇了,而且还一副油腻的口吻,可偏偏祁太傅特别喜欢吃油腻的东西,越油越香!

姬林为了避免误会,把自己敲打公孙无知,禁足公孙无知的事情说了一遍,说:“都是太傅沾花惹草,还没有自觉。”

祁律震惊的说:“公孙无知偷看律……沐浴?”

姬林脸色难看,冷哼一声。

祁律半响都没缓过神儿来,摆手说:“律一个大老爷们儿,沐浴有什么好看的?”

毕竟祁律在和姬林交往之前,可是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别说直男了,他连女朋友都有一个人,过着“无欲无求”的日子,乍一听有人偷看自己沐浴,只觉实在神奇,沐浴有甚么好看的?

姬林挑眉说:“寡人未曾偷看过太傅沐浴,那要偷看之后才知有什么看头。”

祁律:“……”

饯别燕饮很顺利,除了齐国国女什么都不吃,让宫女把菜色全都撤掉,换上了一碗稻米饭,就着酸辣萝卜条,其余没甚么不妥,经过姬林的敲打,公孙无知乖得也跟什么似的,老老实实的没有作妖。

燕饮结束之后,祁律便回了屋舍,让獳羊肩打来热水,准备沐浴歇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启程赶路,前往郑国送亲。

冬日的夜晚凉飕飕的,热汤却暖洋洋,一圈一圈腾起袅袅的热气,将整个屋舍都蒸腾的暖洋洋起来。

祁律伸了个懒腰,便把头发随便的挽起来,抽掉自己的衣带,迈进热汤之中,仰头靠着木头的边沿,热汤的气息蒸的祁律喟叹了一声,刚刚想要放松下来解解乏,突听“吱呀——”。

祁律皱了皱眉,甚么声音?伴随着那声音,还有一股子凉风钻进来。他立刻转头去看,室户不知怎么的开了一条小缝,冬日越来越冷,冷风顺着室户的小缝钻进来,瞬间冷的祁律一个激灵。

而那室户的缝隙之中,竟然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目!

那眼目和祁律四目一对,立刻一晃,消失在黑暗之中,随即“嘭!”一声轻响,室户的缝隙也失去了支力,室户瞬间合了起来。

祁律吃了一惊,方才分明有个人蹲在自己的室户下面,他哗啦一声迈出木桶,连忙裹上外袍,不等祁律裹好外袍,屋舍里的灯影突然摇曳起来,唰的一声熄灭,整个屋舍变得昏暗且混沌起来。

祁律心头一跳,难道有刺客?他连忙大喊了一声:“小羊……唔!”

祁律的话还没喊完,声音全都被吞了下去,一个黑影快速闪进祁律的屋舍,瞬间桎梏住祁律,竟然低下头来,将祁律的喊声全部吞了下去。

祁律吓得后背都是冷汗,待要挣扎,突然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很熟悉,那股子冷汗瞬间变成了热汗,气的祁律狠狠咬了对方一口。

“嘶……”

黑暗中,那为非作歹的刺客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点小委屈,说:“太傅,你怎么还咬人?太傅竟敢对寡人大不敬,嗯?”

祁律一听那声音,更是确定了,这个偷偷摸摸为非作歹的刺客,不就是当今天子么?

祁律恶狠狠地说:“天子你怎么跑过来了?”

明日还要出发上路,前往郑国,说好了今天天子睡在自己的屋舍,不到自己这里来了,哪知道天子杀了一个回马枪不说,竟然还扮演上了刺客。

对方果然就是姬林,轻笑说:“寡人是来偷看太傅的。”

姬林不说,祁律险些给忘了,是了,刚才室户下面还有个人在偷看,现在仔细一想,那双老虎一样的眼目可不就是天子的么?

方才在燕饮厅,天子说了一句要偷看过才知道,祁律还以为他开顽笑的,哪知道天子真的君无戏言,言出必行,巴巴的跑过来偷看了。

姬林声音低沉地说:“太傅果然很是好看,让寡人再仔细看看。”

说着,一把将祁律抱起来,大步往内间而去。

祁律一直以为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比天子年长一些,那若是比小伎俩,必然是自己技高一筹,天子还不是被自己吃得死死的?毕竟天子可是个小奶狗啊。

祁律躺在榻上,感受到清晨的日光洒在自己的眼皮上,小奶狗天子的嗓音带着一股餍足,说:“太傅,快起来了,上了辎车再歇息。”

祁律突然意识到,什么姜还是老的辣,完全是扯淡,起码在自己身上不奏效,天子的花样越来越多,小奶狗只是一个虚假的皮相,其实天子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祁律睁不开眼皮,但今日凡国的国君和太子会来送行,祁律身为天子太傅绝对不可缺席,因此只好爬起来。

送亲的队伍今日便要离开凡国,途径凡国来到郑国,他们的目的地便是郑国。

队伍浩浩荡荡的排列在凡国边邑的城门外准备启程,郑国的队伍、齐国的队伍,还有洛师的队伍都已经在了,凡伯带着凡太子和凡国的卿大夫们在城门送行,还有凡国的百姓,也自发的全都来送行。

因为天子这一趟解决了井峪山林的山戎马贼,周边的百姓全都非常感激,山戎马贼一直困扰着凡国的百姓,凡国国君没有任何法子,天子一到,仿佛神明一般,从今往后井峪山林再也没有什么马贼,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自然感激天子。

自发来送行的百姓人山人海,全都跪在城门外,仿佛一条长河,蔓延开来,看到姬林走出来,立刻山呼“天子万年!我王万年!”

百姓的山呼声直冲云霄,回荡在凡国边邑的上空,震彻着整个灰暗的冬日。

姬林登上辎车,他身材本就高大,这会子站在辎车上,更显得高大无比,居高临下的见着那些拜首的百姓,唇角带着得体的微笑,俨然一个英俊又沉稳的一朝天子。

祁律跟在后面,看到天子那欺骗性的笑容,心里吐槽着,分明是个青春叛逆期的小狼崽子……

就在祁律吐槽之时,突听“轰隆隆——”的声音,仿佛地震一般,由远及近,慢慢清晰。

来送行的百姓也听见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说:“甚么声音?”

“地震了么?”

“怎么回事?”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大地也在震颤,起初还以为是幻觉,但后来慢慢明显起来,绝对不是幻觉。

“报——!!”

随即一个凡国士兵催马从远处跑来,大喊着:“报——!山戎进犯!山戎进犯!!!”

士兵一路催马狂奔,一面狂奔一面大吼,随着他的吼声,仿佛是要证明他的话,那轰隆隆的震颤声演变成了马蹄声,原来是有大批军兵向凡国的边邑扑来,马蹄踩踏在地面上,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远处尘土飞扬,尘土仿佛是海浪,一浪叠着一浪,一浪催着一浪,不停的向他们涌来,尘土的浪头由远及近越发的鲜明,在那些尘土之中,大批量的山戎士兵狂扑而来,前仆后继。

凡伯吓得大惊失色,说:“怎么回事!?不是没有山戎马贼了么?!”

那狂奔而来的士兵来不及作礼,大喊着:“君上,不是马贼!是山戎屠何人!屠何人啊!”

凡伯一听,更是一脸惨白,整个人一晃,险些直接坐倒在地上。

山戎人分很多分支,山戎只是一个大周给予的定义,而这个屠何是山戎的国家。屠何国生活在山地,因为这些年山戎不断的壮大,不断的内部并吞,屠何人越发的嚣张起来,已经不满足于山戎内部的并吞,想要把手伸进中原地带。

其实这井峪山林之中的马贼,就是屠何人,是屠何国派遣在井峪山林附近驻扎的部队,因为粮草问题,这些山戎人便成了马贼,自给自足。因此说到底,山戎马贼和屠何其实是一拨人。

如今山戎马贼全都被天子给俘虏了,由余又归顺了天子,屠何国听说了这件事情,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因此竟然派了大兵,翻越井峪山林,直扑凡国边邑,扬言要血洗凡国!

“快跑!山戎人来了!”

“是屠何人!”

“快跑!快跑啊!”

城门口还有很多百姓,这些百姓手无寸铁,眼看着大批量的山戎兵马扑来,吓得面无人色,调头便跑,往城门里冲去,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凡伯大喊着:“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守城的凡国士兵赶紧打开城门,各国的使团、百姓、寺人宫女仆役,纷纷向城门涌去,仿佛洪水一样,争先恐后的涌入城门,可是城门就那么大,哪里能一下通过这么多人,如果井然有序的通过还好,但是现在这么多人一起挤过去,越是挤,越是无法通过。

身后的屠何士兵却已经扑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姬林的脸色瞬间落了下来,屠何国一直非常嚣张,因为他们距离中原比较近,而且是山戎之中比较强大的一支,一直和周天子叫板,屠何的面积不是很大,而且经常迁徙,却自封为屠何王,显然不把天子放在眼中。

姬林眯着眼睛,“唰!”一声拔出佩剑,对祁律说:“有劳太傅组织百姓入城,我洛师的虎贲军,随寡人应战!”

齐国的使团因为之前被由余俘虏,是怕极了山戎人,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而且还是那种熬得稠稠的粥水,根本拉不开栓。

凡国的军队根本不敢和山戎战斗,这么多年打下来,凡国早就怕了,见到山戎人冲过来,也无心应战。

现在只剩下虎贲军和郑国的军队,祭牙一看到这个场面,腿肚子有点转筋,但很快鼓起勇气,也抽出佩剑,一咬牙,带着郑国的士兵冲了上去。

祁律眼看他们冲上去,自己不会武艺,绝对不适合打仗,连忙回头去看城门口的人潮,手心里都是冷汗。

祁律立刻向回跑去,险些被淹没在人海之中,大喊着:“不要拥挤!”

城门口堆满了人群,不只是百姓拥挤,很多士大夫也拥挤,争先恐后的推搡着别人,根本没人去听祁律的话,祁律立刻冷下脸来,大喊着:“獳羊肩,取鞭子来!”

獳羊肩立刻抽下马鞭递给祁律,祁律握在鞭子,“啪!”一声抽过去,直接抽在一个凡国的士大夫脸上,凡国士大夫疼的呲牙咧嘴,惨叫出声。

虽凡国是小国,但士大夫们始终是士大夫,突然被祁律鞭笞,又疼又怒,祁律冷声说:“谁再拥挤,便抽十鞭子!”

祁律话音一落,跟随着他的虎贲士兵立刻排开,手执鞭子,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起鞭落,啪啪的狠狠抽下去。

“哎呦——别打!”

“别打!我是凡国的大夫!”

祁律森严的冷声说:“管你是甚么东西,想要进城门便不能拥挤,百姓先走,妇孺先行!谁要是不服,大可试试!”

虎贲军的鞭子实打实的抽下去,祁太傅好生霸道,分明是凡国的城门,凡国的士大夫也要挨打,这城门浑然是祁太傅自家开的一样,但还真别说,因为祁律的威信摆出来了,挨了几鞭子之后,再没人敢拥挤,全都老老实实的按顺序通过城门。

城门全都打开,随是小邑,但是城门两面打开,空间还是非常大的,入城的人流井然有序,很快便通过了大半。

祁律来到城门口,并没有走进来,而是回头看着前面不断交锋的战场,他已经分辨不出天子的身影,一片混乱,黄沙漫天,只剩下厮杀呐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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