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筒子楼,季路言的心就凉了大半。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种烂尾楼似的建筑竟然能承受住“高朋满座”!
温不温馨且另说,但当真是热闹。他从未见过的阿婆大婶一个赛一个的热络,仿佛他自小在这筒子楼里长大一般,见季路言回来,都要嘘寒问暖地拉着他说上两句,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小季你真是越来越俊了”。
季路言叹了一声“幸福的烦恼”,顺便欣赏了一下苏河洲对自己好人缘的羡慕之情。
推开门的时候,也是季路言头一回觉得,带人回家这件事让他有些跌份儿没脸。曾经谁不想跟他回季家?他那是挑三拣四、嫌东嫌西地觉得谁都不配跟他回家,如今倒好,他主动带人回“家”,却忍不住要对这窝棚似的住处挑三拣四、嫌东嫌西起来。
这黑黢黢的过道、灰扑扑的室内,一室一厅也就三十来平米的小房间,真是拿不出手。
季路言是个极其看重脸面的人,他当即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道:“那个河洲啊,我久了没回来,也没雇个人打理一下,让你见笑了,不过这也衬得起咱俩‘难兄难弟’的配置是不?来来来,别在门口杵着了,你找个能下脚的地儿先进来吧。”
真是需要好好寻摸一番,才能找个下脚的地方了,屋子本来就不大,还横七竖八堆着各式各样的破纸箱、旧家具。季路言想,这屋子要不是有他这张脸撑着,怕是连丐帮的破庙都不如了。
“季哥,这收拾收拾挺好的,采光不错。”苏河洲看出了季路言的尴尬,现在是寄人篱下,他总要拿出点儿该有的态度来。
“那个,你累不累?要不放下行李,先跟我去采买点儿东西,这家里既然要住一对儿……一对儿好兄弟,唉,好兄弟,那起码也得收拾点人气出来是不?”季路言扫了一眼那摞着纸箱的光床板,思索着好歹弄个席梦思,再来床柔软锦被,这样……同床共枕才有最起码的“物质基础”。
苏河洲本是没有心情弄这些的,但看了一眼自己未来要借宿的地方,连个最基本的床垫都没有——这屋子几近家徒四壁了。
季路言要打车去商场,还不住地解释,说自己之前都不住这里,但现在他们两个人需要蛰伏,需要低调,所以他才带苏河洲来这里住。
季路言不断想要找补点脸面回来的行为,在苏河洲看来,只觉得这人心善,还有些……可怜。
考虑到季路言的经济条件可能也并不太好,苏河洲坚持两个人要坐公交去最近的超市大卖场。
季路言想着苏河洲向来是拮据惯了,也不再坚持。
季路言生平头一回坐公交,也是头一遭进这种五花八门什么都卖的平价超市。
推了购物车,两个人在货架之间穿梭起来。说实话,这里头的东西季路言觉得看一眼都是在埋汰他,但看苏河洲如此上心地精挑细选,他也不好驳那人的面子,再低头一看,两个人一起推着购物车……
这滋味,怎么有些奇妙呢?
季路言假装看着货架,右手微微向一边挪动了几寸,贴上了苏河洲的手。不知怎的,他心跳有些快,呼吸也有些紧,比之前更甚。
片刻后,他的手指又勾了勾,这下他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如擂鼓”。
季路言有些恼,他怕苏河洲没对他动心,自己先万劫不复了,最让他烦躁的是,苏河洲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也对得起他的主动。
肝火有些旺,火苗不自觉也燎到了脑子里,于是季路言看准了最贵的床单被套,把每个颜色都拿了一遍,尽数扔进了购物车。
苏河洲立马回过头。
他看了一眼季路言,没能看懂这人脸上的表情,他又看向了购物车,这一回苏河洲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季哥!你拿这么多床单被套做什么?而且你挑的太贵了,那边有便宜的。”说着,苏河洲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放回货架,又选了一套纯棉的便宜床品放在了购物车里。
季路言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住心里的邪火。且不说他的人混到这般抠门,是有多么打他脸,就冲这憨子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他的上一世怎么就非这人不可?攻略下来若三月之期还有剩,他又怎么好意思把这人带出门?
季路言的气压越来越低,而苏河洲却全然未觉,一丝不苟地又选了好些便宜货。看着苏河洲很认真挑选东西的模样,季路言突然有一种错觉——就像……就像他们是平常夫妻居家过日子那样,会为了省钱货比三家,花了大把的光阴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最终却能露出一张幸福的笑脸。
季路言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但这样和谐的假象到底没有撑住多久。季路言坚持要换新的窗帘,他美其名曰生活要有点腔调,家里现在的灰蓝色窗帘,光是看着就让人郁闷,还透光,既不美观也不实用。
他心里想的却是,不换一点柔和的颜色,这个家怎么温馨,如何浪漫?苏河洲跟不上他的情趣,那怎么行?
既然拿下苏河洲不是问题,那么借机把那人改造的合乎自己心意,岂不是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