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洲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昏暗灯光下,他以一种将杜风朗的脸放在了无影灯下的手术模式,一寸不落地分析着对方脸上的微表情。
只见杜风朗听闻自己是来“接”季路言之后,脸上非但没有类似吃醋、生气之类的表情,反而是有些惊喜和激动,苏河洲彻底糊涂了,于是他以攻为守地追问道:“这里是gay吧?”
杜风朗推开季路言的脑袋,一脸平静,“是啊。”他心里刀山火海地走了一遭,惶惶不安地想:这算怎么回事?我带季二花来看风景,二花是不知情的,他给单恋对象打电话,结果人家偏偏今天就搭理他了,突然间知道二花可能是个弯的,会不会太刺激苏医生的接受能力?苏医生看到那几个小鸭子没有?季二花醒来会不会找我麻烦?
他心里惴惴不安地站起身来,满脸堆笑地揽上苏河洲,近乎谄媚道:“来,苏医生,你先坐,坐下咱聊聊?”
苏河洲拽开对方那不知沾染了多少皮屑组织的手,阴沉的脸上想要做一个嫌弃又嘲讽的表情,却因为不知该嫌弃谁又嘲讽谁,一时间,有些延时卡顿的表情,让苏河洲看起来简直就差一把电锯在手了。杜风朗心中阵阵发凉,就听见对方磨刀似的声音道:“所以,你们两个在一起,他叫我来做什么?”
苏河洲大言不惭地颠倒是非黑白,心说反正季路言醒不过来,不必担心谎言被戳穿,正好看看这只披着人皮的青蛙是个什么底。
听到这里,杜风朗心里一横,本着一定要成全自家兄弟一心要当基佬的愿望,他继续勉强笑得金光灿灿,道:“哎呀,早说季二花一个电话能把你请过来,我这何必大费周章?苏医生,误会、误会!”
杜风朗端起果盘捧到苏河洲面前献殷勤,见对方不理睬,自己挑了片西瓜吧唧吧唧地吃了,顺带缓和一下他那如芒在背的紧张,“苏医生,你是不知道啊,这货跟我在屋里头哭天抹泪的,说你不理他、不看他,啧啧啧……可怜的喂,我从没见过这家伙一蹶不振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这不他出事以后不知怎的,取向方面也丰富了,我就想着带他来看遍世间繁华,帮他稳固稳固心智,算是考验吧,不过我保证,他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毕竟这样的考验才更有说服力是不?你看他这次还挺坚决的,没犯原则性错误,是吧?”
杜风朗心想:铁定不能犯错误,要犯了,人也不会在这儿躺着,那我就赌一把,把季二花说得深情一些,把我自己塑造得伟岸些,苏河洲总该感天动地二花那痴心汉,伸手不打我这笑脸人吧?
苏河洲腹诽:这只披着人皮的青蛙是个坏了里子的,八成以前季路言的那些花边新闻都是因为身边有个坑货闹的,这两个人不管是哪种关系,怎么能把人往偏了带?近墨者黑,一肚子坏水儿、歪点子的青蛙是个隐患……敢情这位被称为“海城小奶包”的家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苏医生,”杜风朗放下果盘,“坐坐呗?你看二花这德行,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我先走了。”苏河洲打断杜风朗,杜风朗的“挽留”让他突然彻悟,他和季路言的关系只剩下周六的一顿饭,别人碗里的东西,他看够了,该收心了。
“唉,苏医生,别走啊!”杜风朗连蹦带跳地抓住了苏河洲的胳膊,心说你人来都来了,即便是要走,也不能空手而归呀,“季二花不是头疼吗?你是医生,帮他瞧瞧?”
苏河洲闭了闭眼睛,发现这一次被这个满手陌生皮屑组织的人拉住,他的心里竟然不那么抗拒,反而还有一丝庆幸。他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不是在矫情?苏河洲追问了自己无数问题,可最终只是站定了垂下眼睫,默默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杜风朗几乎是跳到季路言身边,伸手拍了拍季路言的脸,压低声音道:“二花?季路言!你醒醒!你家苏医生来了,喂!你要死要活的人来了!”
见季路言没有丝毫反应,杜风朗装模作样地伸过去一只耳朵,然后自编自演扬着嗓门道:“啊?你说什么?”他又刻意停顿两秒,像是听见了对方的答复,“哦——头疼的厉害,想回去啊?行行行,你等着啊!”
杜风朗转过头,冲着苏河洲招招手,一脸恳求道:“苏医生,来搭把手,他说他想回去了,你反正过来接他,那就这会儿走?”
苏河洲:“……”
他为什么要扯这种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季路言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越是靠近就越是身不由己。他已经发了一晚上的疯……那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苏河洲抿紧了唇,憋了一口气,仿佛要封住自己的七窍不被“妖气”渗透,最终憋出了几个字:“我……帮你把人送到车上,你带他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