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信任让沈书一面热泪盈眶一面想要打人:我真的要顶不住了啊啊啊!!!
沈书的手指在箭囊里掏了个空,他从麻袋后方把箭囊提溜起来一看,不禁怒骂一声。
“怎么了?”随着问话,粮车险些冲到一个帐篷上去。
沈书冒出个头去,慌忙大叫:“朝右!速度!”
一支火箭擦着沈书的头顶飞了过去,沈书拿手摸了一下,摸到一手黑灰,幸而头发还在。
“小兄弟,低头!”
“啊?”
一根横木贴到沈书眼前,他整个人往后一躺,后脑勺撞在板车底部,嗓子眼里都能感到激剧的一下震动。沈书两手抓着左右粮袋粗糙的表面,双臂发力。
当沈书扑到赶车人的背后,险些吓得那人一鞭把他抽下车去。
“弓借我用!”沈书抓住弓木。
赶车人一只手臂直指向天,弓弦从他身前滑出。沈书把盾牌移到赶车人背上,将几个粮袋挪到面前,不片刻,粮袋上就扎满了箭。沈书再把箭拔|出来扔在车板上,不少米从漏开的洞里钻出来,幸而箭孔极小,没有漏出多少便从内部自行冲堵上了孔洞。
沈书侧靠在粮袋上,眯起一只眼睛,搭弓射箭。
“向左!”随着一声喝令,沈书放出一箭,箭朝他的左侧飞出,甩到侧旁预备趁其不备放冷箭的敌人胸前。沈书一连放箭二十余枝,射人不射马。
从后面追上来的李恕放声呼马,配合着另一架板车追得失了主人的群马慌不择路跟在沈书的车马后面冲上官道,冲垮营地前的两口大锅,煮过肉的汤水滚了一地。
手持长矛的官军见马群冲来,慌不择路地朝两旁避让,惨叫者不计其数,马嘶不绝于耳。
沈书长吁一口气,脱力地丢了弓,背靠粮袋滑坐下来。
“没事儿吧?!”赶车人问。
沈书一边膝盖跪在车上,把盾牌搬开,重新挡到后面去,坐到车前,满头满脸是汗,开口时沈书才察觉自己嗓音在微微发抖:“再跑一段,把马带到开阔之地,休整一会。”
沈书向后看了一眼,见除了李恕,还有三架板车一左一右,双翼一般驱赶当中的十几匹马跟着队伍行进。
“蠢马。”沈书叹着气说。
“意外收获。”赶车人眉毛一动。
分好队之后,除了最初打了个招呼,沈书跟同车之人只有点头之交。此时突如其来的宁静,将大路两旁绿油油的菜地送入沈书的眼中。沈书手指勾住衣领,清风便自领口灌入,一阵清凉穿过胸膛。
“不知道我哥救没救出来。”沈书出神地望着干燥发黄的官道,平整的道路一直蜿蜒向远方,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发抖,便以左手按住右手手指,用力摩挲。
“小纪将军是你哥?”
汗水从沈书额头上滴落到眼睛里,他眼睫激剧地一颤,喘息道:“是啊,吴将军没同你们说?”
同行之人也是二三十岁,闻言仔仔细细看了沈书一眼,似乎要把他的样子记下来。
“哎——”一棵大树迎面冲来,骇得沈书抓住赶车人的手把缰绳一带,板车歪出了道路,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夹在中间的马没头没脑地朝前冲去。
索性沈书让同伴把板车赶到田地里,两个人把车上没有码实,随时可能滚下车去的粮袋重新堆好。
“你哥,救过我两次。”
听见这话,沈书扭头去看,见男人结实的双臂向后展开,屈肘靠在车上,朝自己竖起了两根手指。沈书这才留意到男人少了一根尾指。
男人另一只手握住断指,对沈书扬了扬头:“上车。”
已经又有两架粮车奔了过去,沈书坐到车上,眼含期待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官道上飞扬的尘土正在沉降,黄土之上,满是车辙印。
沈书在粮车上一不留神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做了个梦,一道光冲进他的眼睛,沈书满脸通红地醒过来,湛蓝的天空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板车还在行进。
同伴带笑的声音说:“醒了就别睡了,快要到了。”
沈书盘起腿,一手扶额,坐了起来。
“做梦了?哼哼唧唧的。”
沈书抓了一下通红的耳朵,喃喃道:“没有。”他印象中自己做了个梦,却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只有最后那一幕残留在脑海里,梦里他哥滚烫的嘴唇贴在他的耳畔说着话,一脸是汗,神情仿佛充满痛苦和忍耐。也许是因为刚才也是躺着,才梦见自己躺着,梦里的纪逐鸢光着膀子,肌肉被汗水湿得光滑柔亮。
沈书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已能隐约看见村落。
就在板车尚未停稳的时候,沈书看见村口枝繁叶茂的一棵老树下,坐着个人。
旁边站的好像是李恕,李恕拍了拍身边人,那人站了起来。
车还没停稳,沈书便扶着同伴的肩,跳下车去,脚踝一麻,沈书险些跑得栽倒,像是一阵风冲过去,扑在纪逐鸢的怀里。
众人都听见他大叫了一声:“哥!”
沈书自己却什么也听不见地抬头,两眼通红地把纪逐鸢的手臂抓着。
纪逐鸢一下便不好意思起来,抓着沈书,闪进侧旁一间废宅,沈书紧紧抓着他的手,抓得纪逐鸢手都疼了,他从脸上到脚上都有伤。
沈书抓了纪逐鸢片刻,视线片刻也不离开他的脸和脖子,他憋着一口气,无法呼吸地被纪逐鸢拉着进了满是灰尘的屋子里。
“蜘蛛网。”沈书指给纪逐鸢看,破涕为笑。
当纪逐鸢的手指挨到沈书的眼角上,沈书看见给他哥手指上湿润的一片亮光,才知道哭鼻子了,眉头微微一皱,原想男儿有泪不轻弹,越是这么想,眼泪却掉得越厉害了。
纪逐鸢揉了一把沈书的头,手足无措地哑着嗓子哄他:“没事了,这不是没事了吗……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你就不该过来,好了好了。”
父亲发丧完那个夜晚,沈家的私塾停课日久,沈书打不起精神收拾。那天夜里,纪逐鸢掌着一支蜡烛来瞧他,小虫子撞在烛火上时不时爆出一声响,烛焰随之燃起,继而恢复平静。
沈书哭着睡过去,纪逐鸢便让他枕在腿上。
低沉的声音一直围绕着沈书,不断地重复着“好了好了”。
沈书抬头看了一眼纪逐鸢,伸手碰了碰纪逐鸢肿胀的眼角,眼神像又要哭了。
纪逐鸢一个头两个大,只有牵着沈书的手,慌乱得语无伦次:“不疼了啊,又不疼,我皮实得很,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伤算个什么?”
倏然间,纪逐鸢眼睛睁大了。
沈书鼻尖顶着他的鼻端,呼吸交错的刹那,纪逐鸢感觉到轻软的一片落在了唇上。
窗户上一只蜘蛛挂着丝往下吊,八只细弱的脚绕着蛛丝不住曲张。
沈书突然回过神,嘴唇往下移,亲昵地蹭了蹭纪逐鸢的下巴,满面通红地低垂着头,像小时候那样以发顶磨蹭纪逐鸢的脖颈,环着纪逐鸢的后背,眼角发烫,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沈书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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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