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古代言情 > 不纯臣 > 一七二

一七二(2 / 2)

沈书从案旁的盒子里取出早写好的一封信,交给穆玄苍。

“今晚要你过来,是要托你送这一封信给康里布达。我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间南下,告知他一声我要去太平府。”

穆玄苍收了信,手指向外一指,“那我就去睡了,夜里若听见什么响动,不必惊慌。”

沈书一摆手。待得穆玄苍出去,沈书叫了周戌五来,把家里的银钱几何清点清楚,自己带了二百两在身,铜钱也带了些。

“人我带周清。”

周戌五闻言一愣,弯腰作揖,说:“不过读了几日书,怕是小子难当重任。”

“没什么重任,跟在我身边,端茶倒水,眼明心亮出不了错。他性子太腼腆了,我带着见见世面,将来才好用他。”沈书平日上学总是带陆约,陆约本也比周清要稳重,沈书看重周清生得干干净净,眼下是因为年纪小,说是“俊”不如说是“秀”,也吃了“秀气”的亏。但他来了有日子,行止利落,将来五官自然要长开,眉形、鼻梁俱给人正直之感,待得年长一些会更明显。

那时候如果需要与人谈判,像是周清这样长得正派的人,派出去打点事情,外人不敢小看。

“怎么,舍不得?”沈书看了周戌五一眼。

周戌五眼眶微红,默不作声地朝沈书行礼。

沈书只当瞧不见,另外吩咐自己要出门数日,家里都交给周戌五,郑四他要带在身边,其他的小厮就不带了。

“家里的护院也不带?”周戌五踌躇道,“少爷在外,总还是要当心些。”

“不带家里的,我问朋友借几个人就是,放心,不会有事,都元帅府还得给我派几个人。”

听说是“朋友”,周戌五尚且很不放心,再一听元帅府要给人,周戌五才不做声了。

这夜睡得很晚,夜里辗转反复,半夜里沈书从榻上下来,脸色通红,身上热得慌,就着茶壶嘴,灌了半肚子冷茶。去柜子里翻出干净的被褥,换过才继续睡了。

·

次日一早起来,沈书先去高荣珪处告知,高荣珪本预备九月中旬坐船回太平府,如今得了这消息,便想跟沈书的船一趟。

“船我早就打好了招呼,你下月中旬坐也是一样,到时候给周戌五说一声。”

“一事何必要费两趟。”

沈书笑了起来,松口道:“行,不费,郑武。”

一旁候命的小厮抬起头看沈书。

“笔墨纸砚拿来,我写封信。”

“哎!”高荣珪叫道,“不兴告状!”

沈书一脸懵然无知:“我给常年漂泊在外的好兄弟去一封信问候问候,何来告状?”

“别给他拿。”高荣珪毛躁地扭头对郑武说。

“我回去再写也一样。”沈书撇撇嘴,嘀咕道,“院子里的母鸡呢?怎么一个都不叫了。”

“早吃光了,鸡都吃光了,还不让我回去。沈书,你要是断了我这条升官发财的路子。”

沈书转过脸,恰恰对着高荣珪的视线,笑道:“如何?高兄要揍我?”

高荣珪咽了咽口水,只听沈书还在说:“吃我的穿我的花我的住我的用我的,还要揍我?我真的要给我兄弟好好说道说道。”

“我错了。”高荣珪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要我跪下来给你磕个头吗?”

“算了。”沈书想起来一件事,调侃道,“我记得离开高邮那日,高兄劫狱,还警告我不能吐在你的马上,否则就把我从马背上扔下去,是不是你?”

“这么久远的事,不愧是读书人,记性真好。”高荣珪讪讪道。

沈书忍俊不禁,摇头叹气:“你这真的完了,被康里布达吃得死死的。说笑,这么点小事不至于。不过你的伤我问过姚大夫,不宜挪动,九月怕是都难。我交代家里人了,到时候有人带姚大夫来,大夫说可以启程再启程。日子这么长,有伤就得养,急什么?”

“嗯,还押韵。”高荣珪右手在膝盖上不住摩挲,正色道,“有康里布达的消息吗?”

“回留守司去了,我估摸着,他在收集哈麻的罪证。”沈书只短促地说了这一句,便打住了,他看了一眼郑武,不远处,两个小厮在晒衣服,另外两个蹲在地上拣选豆子。

宽大的武袍披在高荣珪身上,他把沈书送出门,返回来往躺椅上一靠,拿把扇子搭在脸上接着晒太阳。

·

沈书奔波一日,安排下去许多事情,把都元帅府里的文官用印也且交了上去,衙署里同张楚劳谈了个把时辰。

晚饭就在都元帅府里吃,朱文忠袍子掖在膝头上,夹了一筷子笋,细细咀嚼,沉思模样,说:“这两日,可是安静得很。”

沈书心里有事,吃饭就慢,他若是心里无事,遇上喜欢的饭食,便会狼吞虎咽。

朱文忠与他相熟,拿筷子在盛着汆鱼丸的瓷碗上轻轻敲了敲。

沈书松开眉头,答道:“无事也是好事。”

“你都把印章交了,要是不走……”

“拿回来就是,真要是自此风平浪静,不挪动对夫人的身体还好些。”沈书动筷子夹菜,“快吃,我还得赶在落更前回去。”

“怕什么,我派人送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谈论这几日学堂上夫子讲的课,都元帅府里新来了一名讲蒙古文字的先生,也是蒙古人,上课的少年人都有些议论纷纷。

“与元人开战,连元人的文字也不识,如何刺探情报?你舅舅的安排,绝非一时兴起。都是哪些人在闹?我怎么没注意?”沈书上课时就是扔个纸团子砸在他身上,他也未必能察觉。

有一次朱文忠给他扔纸条,一堂课上完了沈书都没看到,课后夫子走来,罚他两个抄书,朱文忠自觉是自己错,只好把沈书那份代抄了。实际上两人笔迹,细看之下,十分不同。

“那是有意放我们一马,真当夫子瞧不出。”沈书喝了两碗汤,只觉得肚子都圆了。窗外天色已黑,屋里点起一盏灯,浸润在灯油里那一点细小的芯子上燃着一星微火。

“真想快些把集庆打下来。”

沈书正在愣愣出神,耳畔传来朱文忠近乎喃语的叹息。

“我也想。”沈书垂下双眼,眼尾的阴影中蕴含着朱文忠看不懂的怅惘。

“你有心事?”朱文忠倒了一盏酒,递与沈书,看沈书埋头吃酒,朱文忠试探道,“还是想你哥了?”

沈书一愣,些微酒水从下巴流进脖子里,冰得沈书一哆嗦。他猛然一口将大半盏酒一气喝下,长吁出一口气,举袖将下巴擦拭干净,眼睛清澈明亮。

酒意直冲脑门,沈书轻轻喘息,笑道:“无一日不想。”

朱文忠一边眉毛扬了起来。

不等他问,沈书一摆手,手肘撑在桌上,一只青花碗被碰得当啷打转,从桌沿滚下去,恰落在朱文忠伸出的手掌之中。

“真要说不想,也就不想了,但我不想不去想他。”沈书咂了咂嘴,脸色通红,痴痴看了一会朱文忠。

朱文忠嘴唇微张,正要说话。

只听很轻一声“咚”,沈书一头栽倒在自己臂弯里,竟醉得睡着了。

朱文忠轻笑摇头,让李垚叫几个人来,扯起沈书一条手臂,横过肩膀,搀他进房睡觉。朱文忠正蹲下身脱沈书的鞋,李垚要过来接过,朱文忠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把沈书两只脚上穿的鞋子都脱下来并排摆在榻畔,将沈书两条腿抱上榻去安放好,扯过被子替他盖上,这才转过头来,对李垚挥手,示意他出去。

主仆二人,在自己家中,在朱文忠平日的卧房里,做贼一般,蹑手蹑脚退出了门。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最新小说: 搬空侯府后,揣着孕肚去逃荒 与闺穿 云烟红妆 妖孽王爷盛宠之萌妃闹翻天 妻主请饶命 天子诏 新婚夜,我求陛下赐避子汤 乱世红颜之云萝传 将门嫡娇娘 吾妻体弱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