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纪逐鸢侧身坐着,坐得很不舒服。
沈书快速给他洗完头,又洗自己,正闭着眼睛,纪逐鸢让他转过身去,要给他洗。
沈书心里当即警钟大作,他哥却不由分说,按住他胳膊,让他背身过去。
热水冲在沈书头上,他心中空白了一下,眼前闪现过许多场景。带他离开家乡后,纪逐鸢总是这般照料他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俨然把他当个小孩在伺候。但他已经大了。
沈书悄悄睁开了眼睛,有一些水刺进眼睛里,不疼。沈书低头打量自己,他长高也长了一点肉,在元军里没得吃,现在吃太多,骨头渐渐藏了轮廓。
“耳朵这么红?”纪逐鸢一只手搭在沈书的耳廓上,接着便是水声,流水从纪逐鸢手背漫过,没有冲进耳朵。
“水太烫,好了没有?”沈书的脸也滚烫,热水冲下来,竟不觉得水流烫。
“你洗我洗那么久,我洗你就坐不住?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你爹经常叫我帮你洗。”
“那都是我娘不在的时候,我爹太懒了。有功夫给我洗澡,他闲书都看完两本了。”
“是夫子信任我。”
沈书敷衍地嗯了一声。要不是信任纪逐鸢,他爹也不会临终前让纪逐鸢带着他,托他照顾。可那时纪逐鸢也没离开过家,也什么都不懂,长得,也像是根豆芽菜,除了个子高,身上没几斤肉。
沈书揉了一下眼睛。
纪逐鸢紧张道:“水进眼睛里了?”他绕到沈书面前,扳起他的脸,想对着光瞧一眼,沈书却说没有。
少顷,沈书抬头,眼眶还是红的,抿了一下嘴,他分明觉得自己在渴盼什么,隐约捕捉到的念头令他的脸更红了。
“我洗好了。”说着沈书就要起身。
“等等。”纪逐鸢抓住他的手,看上去有些紧张,语气犹豫。
沈书眉毛一扬,睁大眼睛注视纪逐鸢。
“你信里说,到集庆以后,要同我谈的事情,没忘?”
沈书看出纪逐鸢的表情紧张,反倒不紧张了,还有点想笑。
“旁的或许我不如你,我的记性倒是很不差。”沈书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呼之欲出的感情。
纪逐鸢只觉沈书眼如星辰,眉如青山,怎么看也看不够,他说什么却没听得太清楚。沈书没有装傻,就很好。
纪逐鸢起身披上一件大袍子,顺手把沈书的搭在他头上。
沈书的眼有一瞬间看不见,纪逐鸢的声音他听得不真切,嗓音里的颤抖不知是不是错觉。
“太平府近来太平了不少,我知道有个地方,陈设雅致,吃酒听南戏,或是要安安静静说会话,都很不错。”
沈书系上袍子,趿着木屐,跟随纪逐鸢走到廊下,清风拂面,雨后的空气激得沈书打了个寒战。纪逐鸢看了他一眼,沈书急忙表示不冷,侧脸染了笑意,答道:“那甚好,改日就去。”
纪逐鸢嘴角微弯,顺着沈书的视线,看见四五枝菊花正在墙角悠然盛放,被雨洗过的花香,淡雅微凉。
“我回去睡了,哥也睡个好觉,今日夜深,明日还有一整日可以详谈。”说完沈书揣着一颗乱七八糟的心,逃也似的回房,头发也没擦干,就在榻上滚过去滚过来,滚得迷迷糊糊时,不知怎么的睡了过去。
夜半时,沈书睡得热了,将被子一掀,翻身对着床里侧的墙面,继续睡。没过多久,被子像成精了似的,又缠上沈书。沈书实在困得不行,只得不与它计较。
这一觉睡到次日午间,沈书既渴且饿地醒过来,迷瞪眼在榻上毛躁地坐了一会。
“不睡了?”
沈书凝神一看,登时眼睛都圆了,眉头皱起。
“你怎么在这儿?”
“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不在这,这不是我的位置?”纪逐鸢打了个哈欠,“睡醒就快起来,睡太久会不舒服。”
沈书被纪逐鸢唬得一愣一愣,吃饭时候还在想,昨夜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房睡的吗?他回房之前因为有点紧张,并没跟他哥多说什么呀,为什么纪逐鸢会在他的房间里,还在他的榻上?那昨晚上他哥亲回来了吗?
没有吧没感觉。
亲个嘴能有什么感觉?又不是抱着啃。
沈书料定赶路累了,昨晚睡得像头死猪,自然什么也没品味到。哎。沈书心里叹气。
“都睡到晌午了,精神还这么差?”穆玄苍到沈书这一桌坐下,婢女依样也为他端来三菜一汤的饭食。
沈书先朝纪逐鸢介绍穆玄苍的名字,身份却不好说,只得说是新结交的朋友。
“很能打。”沈书补上一句,对他哥使劲点了一下头。接下来对穆玄苍说:“这我哥,纪逐鸢,应该没你老,军中弟兄们都称他小纪将军。”
穆玄苍笑眯眯地吃了一块鱼肉,把刺“呸”在盘中,这才抬头拿正眼看纪逐鸢。
“小纪将军,幸会。”
“快吃,吃凉了你胃疼。”纪逐鸢压根不理会穆玄苍。
穆玄苍咀嚼的动作迟缓下来,笑意更深,端起酒杯啜了一口,以商量的口吻朝沈书说:“夫人暂时不宜挪动,就在陈家养月子,他这家里伺候得还算周到。”
“嗯,吃完饭我去找香红问问里头情形。”
“香红是谁?”纪逐鸢问。
沈书突然感到一丝心虚,避着纪逐鸢的目光,筷子往嘴里塞饭,声音咕隆咕隆地含糊道:“夫人的贴身婢女,你没见过?”
“没见过。”
“那待会一同过去。”沈书莫名被饭噎住了,咳嗽不止,半晌才缓过气来。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