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讷讷地嗯了一声,鞋子像是变成一口油锅,快把沈书的脚炸熟了。
等纪逐鸢换好鞋子,沈书也换了一双,将晒干的旧鞋取出穿上,趁着他哥没太注意。沈书带人先去拜会主人,一番闲话过后,当着陈迪的面,沈书便道:“要请善人帮个忙了,替我寻一处四五楹的宅子,有竹有水就好,给我哥先住着。若是不麻烦,还想请善人支应几个人过去伺候,照看我哥的起居。”
纪逐鸢想:老住在别人家里是不方便,托个地头蛇去找住处,也知根知底不容易上当受骗。他便没吱声。
“这容易办,什么时候要?”
“尽快。”沈书答道。
陈迪拿银签子扎了块果脯含在嘴里,并不急着咽下去,打量纪逐鸢片刻,扭过头去看沈书,“方才你的人来说今日不用船了?船是小事,随时你要用,吩咐一声就是,我已让管事的打过招呼。”
“今日要用船?你要去哪儿?”纪逐鸢问沈书。
陈迪插了句嘴:“还没跟你哥说呐?”他把八宝盘抱在怀里,津津有味地吃完梅干吃杏肉,酸得腮帮子都紧了,不发出半点声音,塌着肩膀缩在胡椅里嗑果干瞧热闹。
“你睡得太晚了,没来得及说。”沈书叫苦道,“我就回一趟和阳,四五天就回来了。”
“回去做什么?见朱文忠那个小子吗?”
沈书:“……”这个坎儿能不能过去了,他是朱文忠的伴读,将来极有可能是朱文忠的僚属,不去见朱文忠难不成要见小张夫人吗?沈书眉毛微微一扬,一撇嘴:“公事未了,我也不想去,本来今日就要去。”
“那是因为我回来了,所以今天不去?”纪逐鸢神色稍缓和了些,他想了想,对沈书说,“还是今日就去。”
沈书笑眯眯道:“嗯,早去可以早回。”
“不用那么急。”
沈书:“???”
纪逐鸢转过身面对堂上坐的陈大善人。
陈大善人正拿银签子剔牙,立马放下了二郎腿,咳嗽一声,将袍襟抻开搭在膝头上。
“近日多有叨扰,善人算一算,我弟在府上吃住花了多少钱,等我回来,拿军饷同善人结清。宅子请您先找,我们留两个人下来,所有事情同郑四商量着办。”
沈书听得云里雾里,又听纪逐鸢说:“船还是要用,就是船上的食、水要请善人帮忙。”
“那是自然,今日就用?”
“今日就用。”纪逐鸢吁了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沈书,“他的差事要紧,有我护送,用不了几天就能赶回。”
“我、我又不用……”沈书话还没说完,纪逐鸢已起身向陈迪告辞。
沈书只好跟在纪逐鸢身后,追了几步上去,想说点什么。
纪逐鸢倏然驻足,眉头微微皱着,看了沈书一眼。
沈书反而不敢上去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他哥又有点生气。天爷,我哥为什么总是会生气?
就在这时,纪逐鸢上前一步,牵起沈书的手,带着他从廊下穿过跨院门洞。
骤然被纪逐鸢温暖的手掌握住,沈书险些尿了,接着便做贼似的东张西望,生怕让人看见。
“怕什么,你是我弟弟。”纪逐鸢倒很大方,不怕让陈家的下人们看见。
沈书心里说:可我已经不小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个大孩子,牵着一个小孩子,不怕旁人说。
沈书的手往后缩了一下,纪逐鸢立刻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你还欠我一次。”两人走到一丛花架后时,纪逐鸢停下脚步,屋檐对过去便是马秀英的房间。
“什么?”一直在走神的沈书话音刚落,纪逐鸢突然欺身上来,沈书退让不及,脑袋撞在廊柱上。
“礼尚往来,还欠一次。”纪逐鸢眼里含笑。
两人的鼻尖越来越接近,相互之间,鼻息可闻。沈书心脏一阵狂跳,温暖的阳光从花叶间隙里漏到他的脸上,落在纪逐鸢的眼里,沈书白皙的脸颊转瞬间变得如同海棠一般红。
纪逐鸢的视线从沈书的脸庞移到他的耳朵上,沈书一只耳朵像是熟透的石榴果粒,只等人咬开那层薄薄的皮儿。
“姑娘还要看吗?”纪逐鸢的气息倏然远去。
沈书不觉大口喘息,看见走廊尽处,花架后走出来的那个人,是熟人。
香红笑吟吟地上来,见礼过后,询问他们是不是要求见夫人。
纪逐鸢有些意外,答道:“不打扰夫人养胎,请姑娘转告一声,沈书要回一趟和阳,四五日后回来。”
“是。”香红微微一笑,似嗔含怨地看了一眼沈书,旋即莲步轻移,回马氏的房中去伺候了。
青天白日,太阳正烈,沈书摸到脑门上竟然出了一层虚汗。
“这么怕?”纪逐鸢不悦道。
“你不怕?”沈书反问道。
“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早动手揍人了。”纪逐鸢心烦意乱地走在前面,满肚子疑问:这还是女的吗,竟然不知难而退?
沈书也心烦意乱,满肚子疑问:所以亲脑门不算礼尚往来?那什么时候礼尚往来?到底还礼尚往来吗?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