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设在山中……”
“不可。”陈迪摇头,“爆炸引起震动,每逢仲夏,阴雨绵绵,山石滑落,极其危险,顷刻间便有可能为泥沙所覆。”
“那就选在燕雀湖畔。”沈书敲定下来,陈迪把图给管家,图上没有官衙的印鉴,应该是陈迪私下找人绘制的。这样看来,陈迪确实打算拿出全副身家支持朱元璋把蒙古皇帝拉下马。这情形与卫家、苏家都不相同,沈书不禁有些感佩陈迪的决断。难怪肯把自家宅院拿出来给朱元璋安顿内眷,太平府被围时,陈迪也拿出了不少家资以供犒军。
打下集庆是朱元璋的胜利,也是陈迪押对了宝。而他显然不打算止步于此,这与沈书的计划不谋而合。
“元帅府那面,就有劳贤弟。我陈某人,一定是竭尽所能。”后面的话便不必说尽了,沈书也知道,二人默契地各自喝茶,闲谈稍坐。陈迪带沈书去瞧他新买的一只八哥。
“陈迪弄的那只鸟,什么都没学会,满嘴就是心肝宝贝。”沈书没在陈迪家里吃晚饭,回去时纪逐鸢才刚到家,正在里面换衣服。
沈书洗完手,走到纪逐鸢跟前,纪逐鸢伸手过来替他解腰带。
沈书实在是怕了,一旋身滑不留手地从纪逐鸢尚未合拢的臂弯中溜出去,拿了衣服匆匆换上。
“为老不尊。跟隔壁那个差不多。”纪逐鸢毫不客气地说。
“黄老先生,还是年长许多。”沈书犹豫道,“老人总是寂寞,他无儿无女,既然答应帮康里布达照看,你也不要对他太凶了。”
“我凶?”纪逐鸢一脑门火,“那天晚上他险些拿拐杖敲我,要不是我躲得快,不知道添多少伤,你不得心疼死。”
“你皮糙肉厚,我才不心疼。”沈书小声嘀咕。
“去吃饭。”纪逐鸢来拉沈书起身,顺势在他耳朵尖上亲了一下,开门正碰见黄老九在那扇门上站着,向这边看。
沈书连忙推开纪逐鸢。
“黄……黄老先生。”沈书结巴道。明明看见了,总不能装看不见。
纪逐鸢不快地瞥一眼老头,牵起沈书出去吃饭。
月余,朱元璋设“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将手下将领廖永安、赵忠留在太平镇守,派人向亳州传去捷报。令自统军元帅府出,朝应天府东、南两面用兵,主动出击镇江、广德等地。
五月,沈书收到一封平江送来的复信。
数日前换了新居,眼下住的地方,远不比元帅府气派,不过简单的两进院落,中间以三排竹林隔开。为避开黄老九,沈书特意将老人家安置在内院僻静之处,他和纪逐鸢住外院一间宽敞的侧屋。
院子里散放着许多根茎裸露的花草,请了花匠正在忙活。见到沈书进来,花匠才起身,就看见沈书做了个手势。那花匠又回去掘土。
舒原的来信说,张士诚已率部众迁居平江,并将其改名为隆平府,作为大周国都。改“诚王”为“周王”,祭祀天地,任命李行素为丞相,张士德则做了平章,史文炳掌管军队。
沈书大略扫了一眼,翻到最后,这次舒原却没有给李恕写只言片语。信里说张士诚风头正劲,似乎无意于降元。又道:“孙待制处境危甚,犹有傲骨难屈,常令鸿虚百感交集。然则人力有时穷,区区管领之职,难有寸言可为,哀哉。”除此之外,舒原并未提起作何打算,字里行间,可见舒原愁怀难书,也许是担心书信落入旁人之手,也不敢多提。
信纸在沈书指尖,被徐徐微风拂开,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
眼前一片春光正好,沈书入内去写回信,作了一首藏头诗,暗示舒原到应天府来,只不称应天也不称集庆,将“金陵”二字隐入诗中。封好仍亲自送去陈迪家里,托他的人去送。
五月末,花匠打点出一片莲池,引来活水养鱼,几尾金红在绿叶间穿梭,时隐时现,沈书方觉小院有了点意思。
荷花才开,沈书提了灯,叫纪逐鸢出来看。
“吓着鱼了。”纪逐鸢指给沈书看。
一尾红鱼躲在荷叶下避光,藏住了头却没顾得上尾巴,巴掌大的一块红纱舒散在水波里,徐徐摆拂。
“等这鱼再长肥一些,捞起来给你做烤鱼吃。”
沈书:“……”
“莽夫粗人。这鱼养来看的,肉腥且糙,最难入口。”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
整个院子里只有黄老九一个人会发出这样难听的声音,也只有黄老九成日里找纪逐鸢的不痛快。
沈书拿灯一照,果见黄老九拄着杖过来。
“黄老先生还没睡?”跟这怪老头相处日久,沈书察觉他只是对纪逐鸢怎么也看不顺眼,同自己讲话还是气顺的。倒不知道黄老九为什么总是针对纪逐鸢,只要碰上,不呛他几句仿佛就浑身不舒服。
“老了,水一喝多,总要起夜。你们接着赏鱼、赏花。”黄老九的铜拐拄在地上咚咚咚地响。
纪逐鸢显得一脸毛躁。
沈书把他牵到房间里,让纪逐鸢站在门边。
纪逐鸢不明所以,在一片黑暗之中,又听见沈书说:“哥,你闭上眼睛。”
“干嘛?”问话同时,纪逐鸢已依言而行,脚下刚刚移动,沈书便叫道:“别动!”
纪逐鸢只得收回脚。看不见,听觉便分外灵敏,眼睑也有微光透入,应该是沈书点起了房里的灯。
接着,纪逐鸢感到自己的眼睛被布条蒙住了。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