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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2 / 2)

“那我明日带过来给你。”沈书心里想的是,便把蒋寸八新改的那支给朱文忠,手铳固然威力大,携带方便,但沈书用惯了弓箭,反而觉得弓箭更趁手。而且他手里还有,要从蒋寸八那里拿也容易。果然应天才是主场,行事便利许多,打着朱文忠的招牌,底下的胥吏工匠少不得都要卖沈书个面子。

“你得教我。”朱文忠不放心地说。

“这容易得很,你一学就会。”

“那就好。下午陪我练会,晚上带你吃酒去。”朱文忠一顿,顺口道,“还好你哥没回来,趁他没回来,咱多喝几顿,最近城里新开的两间酒馆,用的祖传秘方,香飘十里,光是闻着,那味道,真的是绝。”

沈书笑应了一声,看见李垚还在旁边,朝朱文忠说:“吃酒可以,不过现在要烦请李垚帮我去打听一下穆华林今日什么时候当值。”

朱文忠一个眼神,李垚出去了。

“找他有事?”朱文忠倒了杯茶给沈书,“近来舅舅偏宠郭英,似乎有些疏远穆华林了。”

“郭英是谁?”沈书对朱元璋的宿卫并不熟悉,只知道为了收买陈兆先和他那帮弟兄的人心,挑了些人做近身护卫,以示信任。

“你还不知道?”朱文忠促狭一笑,“这也是一桩奇事。”朱文忠平复了心情,说,“原先舅舅身边,有一护卫,称作郭英的,我常常见到,生得细皮嫩肉,个子也不高。结果前几日,这个郭英,一下子拔高了两个头,瞧着竟有七尺之高,相貌堂堂,着实很有气势。要不是我常同舅舅那帮子护卫打闹,有时也邀他们一块去吃顿酒,还真没留意。昨儿无聊,我三两盏酒灌醉了跟郭英常混在一起的一个小护卫,原来以前那个郭英,竟是假的郭英。”

“这怎么能假?”沈书失笑摇头。

朱文忠一拍大腿,啧了一声,“说是渡江的时候,郭英就跟在舅舅身边了,一直是他的贴身护卫,只是我从来没见舅舅去见舅母时带过他,现在全明白了。”朱文忠倾身凑近沈书,以只有二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那个假郭英,是个女的。”

“什么?”沈书吃惊不小。

“两个郭英我都见过,五官眉目有七八分像,只不过一个瘦瘦小小,后面这个又出奇的高。假郭英不叫郭英,闺名唤作郭宁莲,是郭英的同胞妹妹。渡江时濠州有人飞马遣了一队人来投舅舅,你记不记得,渡江那时,女眷通通留在和阳?”

“记得。”

“遣来这队人马的,是濠州一个叫郭山甫的人,据说是此人擅长相面,当年舅舅打从他家门外经过,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出我舅舅一身龙气,有帝王之相。于是把女儿和两个儿子都遣来,那两个儿子,一个叫郭英、一个叫郭兴,他这个女儿从上船便一直跟在舅舅身边,但不是不让带家眷吗?于是只好委屈她扮作男子,顶了郭英的名字,郭英和郭兴呢到常遇春的手下去了。眼下舅母快要临盆,这位郭宁莲,已被舅舅纳为侍妾了。舅舅又把郭英调到身边,负责宿卫。”

沈书:“你舅舅在濠州,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渡江才一年余。既是早就相处你舅舅贵不可言,怎么不早把儿女送来?”

“可不是。”朱文忠拿了块糕给沈书吃,同时示意沈书别光说话,也尝尝新泡的茶,一边说话,“渡江是什么时候?是郭公已经驾鹤西去,军中谁不知道,我舅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不过郭山甫也够果断,那时连太平都还不是咱们的,胜负难料。他能识人于微末,也算他的眼光好。”

“现在你的舅母,一下子可就有三位了。”沈书打趣道。

“那不一样,唯有干娘是我舅母。”朱文忠道,“做人要知恩图报,若非得舅母照料,在小张夫人手底下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唯有马氏是我亲舅母,后头这些都不作数。”

“夫人有勇有谋,还是大元帅的原配妻子,自然是不同的。”马氏生的孩子都是嫡出,侍妾所生就不一样了。如果朱元璋将来真能称王,马秀英的身份便会贵不可言。郭山甫送女之事,沈书只当故事听了,他不断往门口看。

终于,李垚回来,说穆华林一整天都空。

沈书看了朱文忠一眼。

朱文忠会意,挥手让他就去。

穆华林只穿了一件单衣,大半胸膛敞着,漂亮的胸肌轮廓令沈书有点羡慕。

“师父。”沈书态度恭敬。

穆华林嗯了声,示意沈书坐,静静打量他片刻,取了一把茶壶,捻一撮茶叶在壶里,沈书眼明心亮,把自己面前的水壶递给穆华林。

不一会,满室茶香,穆华林注视着壶嘴喷出的白色气柱,问沈书:“前几日,舒原来找我,说你在城外。”

“大元帅有命令,不让常州过来的进城,要拿徐将军的手令。那日我和我哥回来,拿的是吴祯大人的手书,偏巧城门盘查遇上熟人,被拦下来了。原想以师父的身份,想必有办法让我们进城。结果穆玄苍因为住在我家里,碰上我一个小厮,他先出城来,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沈书停顿了一下,笑道,“真没想到,竟有这么巧的事。”

“是怎么一回事?”穆华林勾起茶壶,往沈书和自己的杯子里分别注满水。

沈书一面说穆玄苍帮忙弄来了大黄的事,一面暗中留意穆华林的神色。穆华林平日里一是寡言,二是喜怒不形于色。沈书说话时,穆华林只是安静地听,最后点头:“看来穆玄苍有办事之能,兀颜术毕竟已经死了,若穆玄苍真能为你所用,至少运输和通信,以暗门作为后盾,此人将有大用。”

“师父觉得他可信?”沈书问。

“有时候一个人是否可信,很重要,但有时候一个人是否可信,其实半点也不重要。”穆华林耐心地解释给沈书听,“如果是一个怕死的人,让他杀了自己家的耕牛,否则就杀了他,他一定会选现在杀死耕牛。若能把一个人置于别无选择的境地,那这个人心中到底怎么想,就一点也不重要了,因为你完全能够推测出他会怎么做。”

沈书默了一会,轻轻转动茶杯,略微一点头。

“徒儿受教。”

“方才你让李垚来看我在不在,有要事?”

“不算要事,这趟在常州,穆玄苍运来的药材,险些让人劫走。我认识当中两个劫匪,这两个人大有古怪,师父有没有听说过暗门有个左司尉,早就已经死了的。好像是有一次出任务给炸死了,尸体都没留下。近来穆玄苍发觉他又现身了,当时他便告诉过我,结果我到和阳联络卫济修时,左司尉派了人来请我去作客。”

穆华林仔细看了沈书一会,移开视线,说:“这个人我知道。”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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