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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七(2 / 2)

趁那士兵去叫人,刘青把人捆了。

“我没有违抗军令,我没偷没抢,凭什么抓我!”那人污言秽语地骂,刘青从地上抓了块石头堵他嘴里。

沈书心里烦躁,不知道怎么回事,隐约记起刚才那一声惨叫好像不是女子,打量里头人应该衣服也穿好了,上前要看。刘青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低声说:“一脖子撞在锄头上已经死了。”

沈书惊了一跳,眼瞳剧烈收缩,呼吸也不稳当了,半晌才缓过神,眉头仍然深锁。

“这怎么办,找妇人来料理?”从前打仗可以带家眷,要从军队里找个把女人出来还行,现在不让带,沈书一想里头的惨景,就不知如何是好,“拿件衣服给她裹上,好好葬了吧。”

“不用。”刘青言简意赅,说,“卑职去把人埋了,他家里头没人。”

沈书心中大震,领会过来,刘青入内后,沈书一脚高一脚矮地走到门口,看见刘青拿席子一卷,露在外头的两只脚底都是血,脚踝苍白枯瘦。

坑挖好之后,刘青把人搬进坑里,沈书要帮忙,刘青没让。埋好之后,沈书从他家供的牌位上找到此人的姓名,想给他刻一块木牌,想想还是算了,天下大乱,多有掘墓者想发财,连死人身上的东西也不放过。从他家的厨房里找到一坛酒,盛一碗洒在地上。

沈书原是有点困,想在街面上骑马吹会风就回去,从此心里就闷得难受,又叫刘青去多召集几个人,带着一行十二人的小队,巡城一整夜,抓了几个人。天快亮时,沈书已经连着十六个时辰没睡过觉,下马时身子一斜,刘青连忙把人扛到榻上去。

一直到第二天午时,沈书睁眼,头痛欲裂,眼前恍恍惚惚有个人影。

朱文忠松了口气,让刘青把桌上的水饭端过来,饭里有一截泡得入味的老萝卜根子,凑合下饭。

恰好是这清淡饮食对了沈书的胃,吃完他整个人活过来,把嘴一擦。

朱文忠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个胆子,得练练。”

沈书也没解释,他做了一整晚的梦,梦到父亲病故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家,每到夜晚,就把菜刀放在枕头下睡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惊出一身汗,把菜刀死死握着,随时准备跟人拼命。沈书自己也知道,除此之外,也是舒服日子过久了,乍然长时间行军,地气不服,散发于外,胃口开了应该就没什么。

当天下午,朱文忠带的亲兵队伍便不做停留,直奔铜陵谒见常遇春,部队在清晨抵达,朱文忠风尘仆仆去见常遇春,沈书随侍其后,比起前次在码头上遥遥一见,常遇春显得更加沉稳威重。他据了一位坊正的家宅作为行衙,里外都有亲兵把守。

见到本尊,朱文忠难掩激动。常遇春寻常处之,一面与他寒暄,一面叫人把早饭端上来,有住的地方,伙食便好多了,有白面可吃。只不过沈书站着没得吃,而朱文忠在常遇春面前也未敢放肆。倒是吃到一半时,常遇春叫沈书和自己的几个亲随,也到隔壁去用饭。

沈书跟其他人不熟,吃饭时有人问他青阳县战况,有人问一句他便答一句,客气且规矩,说话言简意赅。旁人见沈书不是个大嘴巴,很快便对他没了兴趣,各自吃东西拉扯荤笑话。沈书也没不自在,不太把他们的话听进去,暗自在想隔壁的两人会在谈些什么。

晚上朱文忠叫沈书过去,谈到半夜,原来常遇春叫他领兵往池州路下辖的几个县去冲。

“能占多少占多少,敞开了打就是,说是敌军兵力不强,当给我练手了。”朱文忠嘿嘿一笑,脱了靴子倒着握在手里,把靴子里硌脚的石子往外抖。

“何时启程?”沈书问。

“休息够了就走,小地方,不是什么冲要之地,顺便让我边打就边裹些人进来。”朱文忠往榻上一倒,枕在自己一条手臂上,侧过头端详沈书。

为了方便说话,沈书也躺下来,骑马骑得腿上磨破了又长好了,再磨破,这几日没什么感觉,沈书晚上常常摸到自己大腿上的肉都长得更紧实了。

“要拉人当兵吗?”

“队伍要壮大,得有人,最好是愿意来,省得妻离子散地哭哭啼啼,也是头疼。”

这么着,沈书提议就多给点饷。

“还不都是那么多,钱又不是我出。”朱文忠闭着眼。

“给添一点儿,我来添。”沈书心里默算了一下,朱文忠这支队伍共计一千单七个人,在青阳县增援,死了一个,有人来投,收进来二十多个人,没发兵服也没记名,个个倒很自觉,早把红巾备下,裹在头上算事。

朱文忠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嘲道:“你拿什么添?你那点钱还是我给的。”

“这你不用管,没钱我会管你要,你是监粮还是我是监粮?”

沈书一句话把朱文忠堵得结结实实的,良久,嗤笑一声:“得,我安心领兵,后勤我不管。”朱文忠竖起食指,摇了摇,“你哥把你给我,可给亏了。”

朱文忠不提,连日奔波,沈书也没空想纪逐鸢,偏偏提这么一嘴,出来十几天,头一晚这么空。沈书连日子都不记得了,问过刘青,才知已经是五月十六。

“我说今天月亮这么圆。”沈书遥遥望见一轮银月,一时间像被人在心底上戳了个孔,许多思念缓慢地钻出来,竟然让他觉得有点心窝子疼。沈书连连摇头,只觉自己矫情,一巴掌落在石桌上,院子里都是朱文忠的亲信,一时间都看过来。

“明日先不走,去,刘青,弄点酒来。”

小沈大人发了话,这些亲随年纪都不大,最年长的刚二十,最小的一个十五,一听有酒喝,个个围坐过来,还有个往外跑,说去找点下酒菜。沈书支着头,还没喝上酒,便觉有点醉了,心里头止不住地想,究竟纪逐鸢那头是个什么光景,不出来打仗不知道,行军竟如此枯燥,喝点酒都得关起门来喝,沈书在家时夜夜要读书,现在连读书也不可得,只觉长夜漫漫,更加难熬了。不如一醉方休,酒足饭饱,把困乏至极的肉身往榻上一扔,醒来又是一个崭新的日子。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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