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古代言情 > 不纯臣 > 三一四

三一四(1 / 2)

两人换了地方吃饭,让人给吕二那间房挂上一把锁,以备万一。

纪逐鸢剥出两只雪白晶莹的鸡蛋,喂沈书吃,沈书只肯吃一个,便让纪逐鸢自己吃,用左手拿面饼吃,大夫的娘子用酸菜和豆豉煮了一大盆汤,就饼吃倒很开胃。

“柳奉元能应付得来?”纪逐鸢显然还是有点担心。

沈书喝一口粗茶,瞥见天色黑沉,已快黑透了。大夫在门口探头探脑,沈书瞧见了,让他进来。

那大夫便上来点灯,沈书和纪逐鸢默契地不再交谈,待大夫收拾碗筷出去,沈书方道:“还有崔集,这是他唯一将功折罪的机会。”当日审崔集,所有人都没想到他让李却虞一顿狠揍,竟揍出一腔胆气来了,审他很费了一番功夫。沈书突然就理解了他的意难平,崔集也是元军混过来的,见过不少世面,年纪又长,受过正规训练,到了朱家的军队里,却连个管军都没混上。

沈书想起来一件事,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襟,他身上文士袍让已死的雷子扯破了几处,衣服上的泥灰都已拍净。

“哥,你把我怀里,那几张纸拿出来一下。”

纪逐鸢帮忙沈书摸出阮田的证词,沈书左手拿到灯下,纪逐鸢把凳子给他拖过去,沈书就势坐在桌边,把灯移近。

“怎么说?”纪逐鸢挨在沈书身边坐下,倒了杯茶给他。

沈书看文书极快,近乎一目十行,已看完了两张,看到最后一行时,开口道:“认了煽动陈虎、吴新两人,此二人是他父亲的故交,此地一度设社正一职劝农课税,吴新曾任此职,因此与阮家多有往来。乡正、社正这类都算不上什么正经官职,朝廷收不够粮税时,往往由社正补齐差额,所以常由有一定家底的人充任。”沈书的视线从供词上移开,“除此之外,阮田与日常监管普通铜矿井的牌头崔集勾结,当初这一口矿井,由崔集负责监督搭建和验收,祝牛耳负责找人开挖,设排水排气,在井内搭建支架木梁。祝牛耳找到阮田,给了他一百两白银,因为阮田祖上数次担任乡正,在此地颇有声望,找人也方便。结果阮田为了贪墨这笔工银,偷工减料,人力、物力上克扣,而这处矿井都由普通矿工下井,就算埋了人,家里人多也无力伸冤。于是这一百两白银里,省了五十八两下来,当中三十两送给崔集,这才使崔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下收拾掉两个,祝、林想得倒美。”纪逐鸢把沈书受伤的手圈在手掌里,低声询问,“还疼不疼?”

沈书伤处仍火辣辣的,他摇头,“没感觉了,只要不碰,很快就能好。”沈书又道:“此外,这一地从前也采铜,阮家祖辈便是监工,这处废弃的私矿,并非新开,只是对旧有矿场重建。阮家有图纸。”

纪逐鸢:“这就圆上了为什么祝牛耳会让阮田去负责搭建矿井。”

沈书点头:“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阮田招供说他一接到应天要求的出产量,就知此地三处矿场没日没夜地挖,绝不止这个数。于是问林家借了两处地方,堆放多出来的铜炭,暂且没有想好是作何用处。”

“反正不愁卖,此地缺粮,也许让人背出去换取粮食。”

沈书有不同的看法,当即便说:“换了粮食拿回来作何用?他积存的铜炭不是一筐两筐,可以换数不清的粮米,他阮家吃也吃不完,况且这里缺粮不缺钱,把铜炭拿去换了粮食,拿回来卖给乡民,换成铜钱……”

这显然是说不通的,而且祝牛耳正因为知道上哪儿买到粮米,才扼住了这一地的生计,连红巾军为了多吃这一口,隐隐也有听他使唤的意思。

“得等陈迪的消息了。”

“什么消息?”纪逐鸢还不知道。

那日纪逐鸢和刘青出去办事,沈书给陈迪写了一封信,信中让陈迪往此地运粮,除此之外,更让他查一查和州那几家同公府有来往的商户近来都在做什么买卖。另外,沈书特意让陈迪查一下卫济修和郑奇五。

“你怀疑郑四?”纪逐鸢听后问。

“祝牛耳是郑四找的人,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临时要找个人来用,摸不到那么细再正常不过。把眼下的事情对付过去,等回了应天再问也不迟。”沈书私心里觉得,郑四一向办事是很稳妥的,也可能是被祝牛耳骗了。但祝牛耳能有门路从别州把粮食弄到这么偏僻的大山里来,如今米贵的程度,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还须找得到囤聚粮食且肯卖出的商贾。

纪逐鸢没想到那时候沈书就想到了,这会他后怕的劲儿稍微缓下来了,倏然觉得沈书如今心思缜密,以快打快,远胜从前。

沈书察觉到纪逐鸢一直在看自己,本想装作没发现,脸还是有点发红,说起来也很奇怪,对着外人他怎么侃侃而谈都行,每次在纪逐鸢面前说正事,沈书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纪逐鸢总在保护自己,不知不觉中沈书也习惯于依赖他,反而是纪逐鸢不在的时候,沈书更能一力扛事。

今天差点就死了。沈书不觉摸了一下脖子。

纪逐鸢脸上有内疚。

沈书转了两下头,调侃道:“那家伙力气还真不小,回去我再不能懈怠了。”纪逐鸢回应天前,沈书刚跟随朱文忠去了一趟池州,体力增强不少,只是同纪逐鸢比,沈书下手多了犹豫。

“阮田还招了别的吗?”纪逐鸢有意岔开话题,仿佛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没有说出来。

沈书有点走神,翻到最后一页证词给纪逐鸢看。

阮田还招认自己给红巾军十数名大小将领军官送礼,于是几乎所有将领都参与了分赃。

纪逐鸢笑了声。

“你也看出来了?”沈书侧着脸看纪逐鸢。

“唯独祝牛耳那帮子人干干净净。”纪逐鸢讽刺道。

“连林放也只知道是借给阮田库房,但不知道库房里堆放什么。红巾军下来大家都捧着供着,提到祝牛耳林放等人都给李却虞以下的将领送礼,另在县城里为将领们辟了宅院,让他们舒舒服服地住。”

“韦狄似乎不在县城住。”纪逐鸢道。

军营被人围了,沈书和纪逐鸢带着柳奉元入内与韦狄商量,韦狄答应照沈书说的办,明日一早让乡民们自行揭发。

沈书点头分析道:“韦狄应该没有参与,他本就不是最早下来的,他到这里时,祝牛耳的地皮都踩热了。他护着李却虞,未必是同流合污,可能只是惜才。只是有一件事,实在古怪。”沈书略略皱眉,“那个审问阮田的家仆,怎么会这么多手段,阮田的伤我们都看过,必然是经验老到的刑讯好手才知道人身上什么地方最痛,会的阴狠把戏也多。阮田嘴里受伤严重,咽喉也被炭火灼伤,我们走之前他一定说不出话来了,手指关节全部折断,膝盖骨也让人撬了。”说到这里,沈书有点想吐,毕竟帖木儿的惨状他没有亲眼目睹。

沈书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方道:“无论说还是写,他都办不到,这份供词是不可能推翻了。我就是觉得审问阮田的,也许另有其人。”

“你觉得是江湖人?”纪逐鸢瞥一眼沈书的神色,就知道说准了。然而,纪逐鸢仔细一想,迟疑道,“穆玄苍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暗门。”

沈书并未详细告诉纪逐鸢那日情形,纪逐鸢的话却正与沈书的担忧契合。那日偷袭穆玄苍的,极有可能是穆华林的人,除此之外,这片铜场是洪修所赠,这些事有没有洪修的手笔?

继而,沈书便想到,要是暗门中人审问的阮田,那阮田身上的伤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但暗门在里头充当什么角色?祝牛耳的意图已经初见轮廓,阮田是得了祝牛耳的命令,在城里散播不利于红巾军的谣传,但沈书到了这儿的第二天,阮田混在纪逐鸢找来的打手里,阮田不可能提前知道纪逐鸢要去招人来用,自然是在外头游手好闲,拉帮结派地等着有人拿钱来雇点帮手脚夫一类,只要给钱就去干的活儿。阮家既有钱,阮田不用做这种事,那就是有人早就知道应天府这几日派了人下来。

“要来矿上是我临时决定,是因为你换防回来,我的本意只是出来转转,找个借口告假。”沈书沉吟道,“这不是什么机要,走之前我也把手里正在做的事交给公府里其他幕僚。”

“要从公府得知你来这里,便很容易。”纪逐鸢道,“祝牛耳也提前得到郑四传递的消息。”

最新小说: 搬空侯府后,揣着孕肚去逃荒 与闺穿 云烟红妆 妖孽王爷盛宠之萌妃闹翻天 妻主请饶命 天子诏 新婚夜,我求陛下赐避子汤 乱世红颜之云萝传 将门嫡娇娘 吾妻体弱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