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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一(1 / 2)

有纪逐鸢镇场, 文吏们纷纷噤声。向来文官私心里是看不起只知道逞勇斗狠的武将,但这都是心里想,没人会去硬碰硬。

尤其昨天那名跟沈书有几句不对付的文士, 一脑门的冷汗。沈书把他的活儿留在最后派,瞥了一眼王恺带来的名册,喊一声那文士的名字。

对方当即惊疑不定, 起来擦汗, 答话时一直低着头, 不与沈书直视。

考虑到这人四十多岁, 精力确实比小年轻差,沈书给他派的事儿不重, 也不让他去地头上拿绳子圈地方了, 便让他负责跟陆霖一起, 分派粮种。

完事儿沈书在条子上落下自己的私印,叫他拿去给陆霖, 陆霖知道给他派事。

“这两天应该还没什么事, 黄兄先到辎重营跟弟兄们混个眼熟,大概明天粮种能到一批, 里正们会来领,就是点数得细心。”照沈书的性子, 他说话能多转圜两句就多转圜两句,总要叫听的人脸上有光,心里受用。

然而昨天那事让沈书吃了个教训,他的年纪轻, 跟自己人混, 在朱文忠这一帮子人里, 大家冲朱文忠给他的面子, 他不能装心里不知道,不好听一点,也算是狐假虎威了。大家私下里说不说什么,沈书没听见过,就当没人说,但离了朱文忠的庇护,他得自己能压得服人。

这不是在学堂里,哪怕没有家世地位,凭做点文章,总能结到些许善缘。军队里服你,武官无非是能杀,文官无非是能干。而能干最让人敬服的是在攻敌时拿出妙计来,眼下还没有机会,而且沈书所处的层次,多数时候分到的都是些搞后勤的工作。他自己只想把手里的事做好,但他一个人显然是包揽不完的,人多的好处是办事快,坏处是总有人想躲懒儿。

有钱呢拿钱使唤人去做事是最好,你情我愿,各有利处。胡大海还没拨钱下来,也没人来说从何处支取银钱,这就是先做事的规矩,把差事办漂亮了,大家都有好处拿。

一样米养百样人,但凡是人,想事做事的出发点便会各异。但凡这位“黄兄”理过农事,沈书都愿意把他提上来,偏偏这人以前是专管粮税的,一天到头的生计就在秤上滚,算账还行,种地是一点都不懂。于是这么分派了,看在纪逐鸢那把长刀的份上,无人闹事。

分完事儿,就得过几天才能看到进度如何,纪逐鸢带人走了去练兵,沈书同王恺先到辎重营。王恺带来的一名里正,同县里赵姓的一家大户相熟。粮种就从赵家来出,沈书让刘青把带出来的银子都点了点,拼拼凑凑也只有不到五十两,本来想打一打纪逐鸢军饷的主意,转念一想,那点也杯水车薪,索性跟赵家赖了这一年冬麦的种。

那赵家的家主在地方上有名望,见识不薄,沈书与他谈了几句,颇有点相见恨晚,肃然起敬的意思。而赵家的听说沈书的爹也是榜上有名,一时十分热情。

原是借粮种来的,最后不仅没有花钱,沈书还倒得了一大堆新安名士的文集。

这富春江,本是新安江与兰江汇合的新河段,流经桐庐县时,又名桐江。早年间沈书也听说徽州云集了一众治经有大成的文人雅士,后来离开滨海,一穷二白,每天都在想下一顿着落在何处,仓廪不实,更无闲情雅致读书。

如今就算是读书,也是读兵书,读农书,经史倒像是昨日旧梦,离得远了。

晚饭后纪逐鸢带沈书到街上去转,寿昌县不行宵禁,地方本来就小,且这段时日里,整个县上人都看见红巾军在结寨自卫,划分农田。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知道至少四五个月内没有大仗要在寿昌县的地头上打。是时建德全境,已有近半在朱元璋的手中,大批红巾军队驻进寿昌县,反倒说明一时半会寿昌不会遭遇毁灭性的大战。

闰九月天气渐渐寒冷,纪逐鸢把沈书圈在臂膀中,指给他看,哪儿是市集哪儿是酒楼。

酒楼显然已经关张,门口桌椅板凳东倒西歪。

天已黑透了,有些人坐在门槛边剥什么东西,闲话几句。听见马蹄声时,人们都会警惕地放下手里的事情,却也没有立刻关门。这说明在寿昌县中,平民百姓还是相信红巾军对他们能起一定的保护作用,到底屯田的消息放出去,这一整日里正已到各家各户去了,人是依赖天地而活,天上生日月,阴阳孕万物,地里出粮食,有粮可种,有粮可食,便是安抚民心最好的办法。

马儿离开街道,从一条窄巷拐到坡上去。

纪逐鸢扬鞭。

风呼呼吹过耳边,冷冽的空气直透肺中,弯月如钩,于江中婀娜梳妆。纪逐鸢从自己人的关卡下去,带沈书离开哨塔目力范围。江边零星散落比人高多了的芦苇,偶或响起鸟叫,岸边有点湿,马蹄踩一脚便有一个泥印。

纪逐鸢脱下外袍,铺在大石头上,抱沈书下马,让他坐在自己的外袍上。石头底部浸在水中,旁边的一丛树林绵亘数里,风吹时桑叶摩挲出沙沙的响声。

“白天就想带你来。”纪逐鸢掬起一把河水洗脸洗胳膊,月下他身形矫健,薄薄武裤下双腿修长。

马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复低头下去喝水。

累了一天,沈书本来很困,坐在马上吹一路风,这会面朝江水,对岸青山叠嶂都蒙上一层银纱,耳畔涛声树声,激得沈书精神起来,突然扯开嗓子“啊——”的一声长啸。

不知何处亦有人发出长啸。

纪逐鸢跃上石头,将沈书紧紧地圈在自己怀里,啸声有如雄狮一般。顿时万籁俱寂,此起彼伏的啸声安静下来。

沈书笑了起来,双臂环在纪逐鸢的颈后,只觉纪逐鸢从未如此刻如此让他动心。

“喜欢这里?”纪逐鸢低头吻沈书。

沈书笑着诵道:“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纪逐鸢眼带询问。

沈书却只顾凝视他,二人视线胶着,被江上清风所缠绕,颇为难舍难分。

“我乐山水,更乐是你与我共赏这片明月江风。”沈书只觉说出来极为肉麻,纪逐鸢却仿佛受到鼓励,凑在沈书耳边小声说话。

沈书脸上通红,回头看了一眼,哨塔只依稀可见个轮廓,就算能看到这里,也只会是黑漆漆的一片。

“要不然还是回去,有点冷。”纪逐鸢道。

纪逐鸢话音未落,沈书已亲住他的嘴,将他的手牵在襕带上。纪逐鸢想不到沈书会如此大胆,更有一股灼热的冲动令他动容,月光照见沈书眼角都发红,显然羞窘到了极点。

“别怕,大不了也是看到我。”纪逐鸢嗓音低沉地说,一面吻上沈书的唇。

山水中万物动静分明,纪逐鸢将外袍裹起来,怕沈书吹了风又要得风寒,却触到他的皮肤一片滚烫。待要问时,沈书只用行动回答他。

后半夜纪逐鸢骑马带沈书回去,沈书坐在马上便睡着了,醒来时已在榻上,撑着把姜汤喝完,翻身又睡。这一觉睡得酣熟无比,连个梦也没做。

六天之后,将士们各自解甲下地,不到三日,全县的冬麦都种下地去。直至结穗前,尚有许多工序,于是各队不以平时打仗划分,而是挑出有经验的农夫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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