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行，你是大爷，你是我大爷。晚上……算了改天再说。”李维昌拿出几个腰牌，上面刻了“隆平”二字，有狮子图纹。他自己则一手摇铃一手拿起斜靠在马车外的幌子，装算命先生先进城了。
隆平府即平江路，东北濒大海，西南镇震泽。各地农民军攻伐激烈之后，由于平江路储粮充足，官粮可达岁数百万，官府担心会被农民军这抢作粮仓，便在宋旧城上重筑了平江路城。如今是城墙巍峨，固若金汤，然则张士诚能霸了平江城，足见城池防御并非只在工事。
周仁并未亲自来见，家里管事的将这一行十数人安排在偏院里住下。
“过几日再为公子等人换个宽敞地方，未知公子有无什么特别的要求？”管家甚是客气。
沈书本来是没有要求，但他深知一个人表现得过于随性，旁人便越不把你当回事。于是提出要有竹，水池，实在没有水池，有两口大缸养鱼也行。
那人留下两个小厮听吩咐，沈书一想住不了几天，本来想让自家的小厮都放假去。周戌五却已把人叫到院子里，除了没叫史旭，照着在家里的规矩吩咐完。周家的小厮在院门上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周戌五吩咐完，赵林、李贲、陆约、孙俭、曲行几个就各自回房收拾东西，烧水的烧水，到房里归置东西的归置东西，井井有条。
纪逐鸢在旁边收拾行李，沈书便与周戌五说话，让他还是到外头雇两个婆子，好给康里布达带孩子。
周戌五想了想，说：“明儿十一，恐怕还不好雇人，等元宵节后，许是好招一些。”
“也成，等周仁的管家过来，你朝他问问。”沈书又道，“周家的小厮都不用，让他们回去休息，你留意一下下人房在哪里，有事时再找他们。”
过完年，祭天、春耕、太庙烧香，学院的山长们要到隆平府中拜会太守，请准刻印经学书册，再还有量田地，计人口，做不完的事儿。隆平是富庶地方，也是张士诚的钱袋子，哪怕而今失了几块地方，也得以不变应万变，不能因噎废食。该撒下去的种子和鱼苗，半点也不能少。
夤夜，周仁坐轿到家，进门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管家搀着他，一面朝里走，一面小声说话。
周仁不时点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入内院，廊下的灯这才点亮，与院中零星分布的石灯相映成趣，梅树上挂的彩纸被前几夜的风雪吹落了不少，红屑满院，别有一种热闹。
“没说要见我？”周仁最头疼便是这群人是穆华林安排来的，无法推拒，然则年下事忙，若照顾不周，如今张士诚降元了，从前是穆华林有求于自己，现在只有自己上赶着求他的份儿。
“舟车劳顿，很早院子里灯就灭了。”管家略一沉吟，“没用咱们的小厮，他们自己带的有服侍的人。”
周仁闭着眼。
丫鬟递上一方浸了药的热帕子，管家拿来盖在周仁的额上。
周仁闻惯了这股草药味，只觉头没那么痛了。
管家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挥手让丫鬟和小厮放下汤盅、香脂一类周仁晚归时的惯用之物，蹑着脚步过去把灯剪灭两盏，便在角落里默不出声地站着。
周仁足足睡了有一个时辰方醒来，汤盅坐在温酒器里，乃是用参煨的鸡，只取腿上最好食用的两块肉盛出，周仁喝了汤，吃了一口鸡肉便皱起眉头。管家把汤盅放在一边，拿来脸盆面巾服侍他洗脸，开门时外面的人一溜小跑去提热水来给周仁泡脚。他脚泡在水里，面前是一张小桌，一边泡脚，一边奋笔疾书，写今日要用的条陈。
天快亮时，周仁才躺到屏风后的小榻上歇了半个时辰，起来后他的夫人领着儿子女儿一起过来，陪他用早膳。周仁早饭吃不了几口，但他几乎总是晚归，便在家里定下早饭一定要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的规矩。
管家伺候着周仁换官袍，晨光将两竿修长消瘦的竹子抛在窗纸上。
周仁接过酽茶漱口，吐出茶水后接过手巾擦嘴，这时方道：“十四能歇一日，让夫人亲自操持，我会找个时间跟她说定，你得帮衬点，在家摆一桌。”
“老爷不带沈公子游湖？”管家躬身请示。
“往后有的是时候带他去开眼，这顿就在家里办。”周仁说定，取了条陈出门，他不住太守府，坐船坐轿都能回家，周仁偏爱坐轿，每日里是轿去轿来。姑苏城内处处是水，家家船菜不同，各有风味，乃是当地一大特点。但周仁三天两头就要吃船菜，颇有点倒胃，虽是招待来客，他也不愿委屈了自己。
“十四也好。”沈书点头，“就不要大费周章了，本该我去拜见大人，来得匆促，也没备下什么好礼，不好随便在街上买了送来，想必大人这里什么也不缺。只有来日再补一份好礼。”
“老爷说，公子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便是，公子若太多礼，恐怕老爷会以为小人等伺候不周。”
“是，是，那今日无事。还劳孔管家请个大夫来，专看跌打损伤的最好。”沈书只交代这么一句，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厮便带来了大夫。
大夫去给黄老九、史旭看腿。
沈书到房间里，还没说话，纪逐鸢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抬头看了一眼沈书。
“这个太守，不怎么给师父的脸。”纪逐鸢道。
沈书哭笑不得：“应该是忙，有地方给住就不错了，还要什么？等找好房子就搬出去，你别把什么都拿出来，不然过几天还得收起来。”
“知道。”纪逐鸢又不说话了。
沈书爬到榻上，低头看他，纪逐鸢先没看他，直到沈书骑到他的腿上，纪逐鸢方用手托住沈书的腰，转过头来看他。
纪逐鸢的眼睛里倒映出沈书的影子。
“想什么？”沈书一边问，一边抽出纪逐鸢的腰带，蒙在他的眼睛上，于纪逐鸢的脑后打了个结。
纪逐鸢嘴角弯了起来，一只手抓住沈书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光蒙眼怎么够？你哥瞎了也能把你撂地上。”
沈书：“……”他低头亲了一下纪逐鸢蒙着布的眼睛，笑了一下，亲纪逐鸢的脖子。
突然，纪逐鸢感觉不到沈书的动作了，抬手要扯去眼睛上的布。
沈书从他身上起来，下了地。
纪逐鸢听见沈书轻声说：“不许摘。”
这像一道强势的禁令，纪逐鸢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把手规矩地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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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资料主要参考《中国行政区划通史》元代卷，《中国城池史》。之前忘标了，反正是城池相关的内容基本以这俩为蓝本，网络信息做一些补全，邮驿系统传递参考《元代传播考》，《元代社会生活史》。时间轴主要参考《元史》宋濂本、明□□实录，少部分参考明史，朱元璋正传，吴晗先生的几种明初研究著作、杨讷先生的四本小书。
没有考证到的地方非常多，感谢读者大人包容。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