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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〇(1 / 2)

良久, 达识帖睦迩抬头,看着沈书说:“杨通贯僭越,张九四奸猾, 你是张九四的人,要让我帮他,自然会在我面前说杨通贯的坏处。一旦杨通贯被杀, 杭州孤悬,张九四必会成为第二个杨通贯。”

“大人且想一想嘉兴,就知道张太尉与杨完者并非同一种人。太尉感念大人不计前嫌, 为他讨得三公九卿中太尉一衔,绝不会像杨通贯那样。”

达识帖睦迩半晌没有言语, 良久,他出声叫人。

不等人进来,沈书又道:“杨完者听了一个叫梅昌的小人挑拨,以为右丞要让张太尉发兵浙东,恐怕就在这几日,要先下手为强。杨完者多年来作战少有败绩, 唯有去岁不顺, 趁此良机, 若不除去他,待杨完者荡平浙东,不要说杭州,大人就肯定杨完者绝不会挥师北上吗?”

侍卫已在门外。

达识帖睦迩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先不要进门。侍卫长带人离去。

沈书又道:“乱军攻入山东, 直指京师,守得住江南, 就是守住天下粮仓, 打仗无非是钱粮二事。右丞肯点头招降张太尉, 不也正是想让太尉与左丞方国珍通力合作,恢复漕粮运输。草民相信,右丞绝非是畏惧杨完者,大人饱读经史,有牧万民之仁心。杨完者克复嘉兴,纵兵烧掠全城,岂是官军作为?”

“你又知我饱读经史?你们南人不是视外族为蛮夷?”达识帖睦迩讽刺道。

“右丞国学诸生出身,官至大司农,在河南修城池以拒乱军,威名赫赫,江淮莫有不识君者。”

达识帖睦迩放下了戒备,莞尔道:“南人也听过本官的事?”

“当今抚万民如子,右丞多受浩荡天恩,小民莫敢不知。”沈书一看达识帖睦迩的反应,就知道这顶高帽子戴对了,便开始条分缕析,一说那夜在飘香院张士诚派来孝敬达识帖睦迩的人被杀,抵达杭州当日,杨完者使人在码头上接走了这队人。沈书略去张士诚留下眼线的事实,只称梅昌等人是令使蒲远躬的故交,来杭州后众人想寻一个路径求见达识帖睦迩,一是五月有一批金银玉器送到,另有一批夏粮要送到右丞。

“太尉在隆平,确有一批夏粮,掩杨完者的耳目是其一,另一方面杭州缺粮,或可稍解燃眉。粮食已由一名姓祝的管勾签押封库。但带给大人的孝敬都被杨完者搜刮去了,我们到杭州时,着实没有想到会有苗人直接闯到席间。也是令使疏忽,叫杨完者得知了张太尉派人面见右丞,连日百般阻挠,更杀死我们一名同僚。事发时金达也在,后面就有了今天的事,第一箭真正想杀的是谁,大人尽可自行判断,一击不中,若不收手,恐怕小命不保。这第二箭得了手,也显然是要杀人灭口。”

达识帖睦迩眉头一皱。

沈书快速地说:“我确实把金达的手臂按在他口中,不让他发出惨叫。一则大人的安答今日寿辰,无论如何,发生命案总是不吉利,人丧生前往往以浑身力气发出悲呼,呼声含怨,待人死后更会化作魔障令闻者不得安睡;二则金达早已叛向苗人,留之无用,还是我早说过的,大人只要让人搜查金达的住处,到他常去的场所探听,总有蛛丝马迹可查。草民若有半句不实,这颗头颅,大人尽管提了去。”

达识帖睦迩沉吟半晌,眯起了眼。

下午沈书回到馆舍,先就回房灌了一肚子水,没找到纪逐鸢,连张隋也不见踪影,沈书只得自己去找蒲远躬。

蒲远躬穿着单衣来开门。

沈书险些抓狂,看见蒲远躬榻上被子都没整理,须发凌乱地将双腿一分,坐在凳上,一只手把住茶壶,接着壶嘴往嘴里灌茶,呛咳了一声,弄得胡子都是水珠。

“明日午时,令使去一趟城西禅院,右丞大人将在那里微服见你。”

蒲远躬噗的一声。

幸而沈书闪得快,低头看时,身上没有沾上茶水。

“你说什么?”蒲远躬满脸难以置信。

沈书并未细说今日怎么见到的达识帖睦迩,只展开将当达识帖睦迩面说的话一句一句完整复述给蒲远躬听。沈书特意说得很慢,说完一遍,将自己和达识帖睦迩各自的心机拆解给蒲远躬。

“蒲兄最好自己记住,或者我给你写一张,只有今晚,你心中要有数,如何与达识帖睦迩谈。”沈书道,“达识帖睦迩在杭州卖官鬻爵已久,他没有杨完者贪财,却也不见得分文不取,金条还有吗?”

蒲远躬仍有些走神,喃喃道:“这就成了?”

“还没有,得靠蒲兄的三寸不烂之舌。”

蒲远躬好像听得受用,胸有成竹起来,末了,只是有些犹豫。

“这些金条是太守府赏给众位兄弟吃酒的,如今都拿来贴了公差。”

沈书阻住蒲远躬的话头,“没办成这事太守尚且如此周到,办成了这事,只会更有源源不断的上次,蒲兄还怕无利可图?”

蒲远躬干笑道:“倒也不是为了钱不钱的,只是可惜了苏子蹇白送一条性命。你说季孟你已经安顿了,现在何处?”

“这蒲兄就别管了,总之人是安全的。”

蒲远躬面有不虞,“你们都跟着我来,我在太守府最久,按说应护着大家平安无事。平白无故死了个人,已很是不妥,季孟与苏子蹇这二人向来得太守赏识,人我总要带回去的。”

“我已着人护送他先行一步出发返回隆平了。”

“什么?!”蒲远躬怒道。

沈书奇怪地看蒲远躬。

蒲远躬在沈书的直视下坐了下来,避开沈书的目光,少顷,又看过来,叹了口气:“固然太守大人信任你们,沈书,你们未免太不把我这令使放在眼里。出发前太守大人可说了……”

“太守大人是说了行事都要听令使指派,但蒲兄,今日我去飘香院,原是告诉了你,请你派两个人给我,你不是没答应?”沈书看蒲远躬脸色变得难看,知道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于是以退为进,又道,“我知道蒲兄看我年纪小,怕我吃亏,加上周叔在那,列位仁兄一路来杭州都对我诸多照顾。沈书感恩不尽,只有来日再报答。其实今天的事,我现在想来还怕得不行,还好那侍卫长是捉了我去面见右丞,他要是自己做主处置了我,恐怕这会我已经屁股开花在牢里等蒲兄你来赎我了。”

蒲远躬点了一下头,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既然说到这里,沈书,我还是有话想说。起初你说要多带四个人,防备太守带的高手会因事败杀我们灭口,为兄的就想过,你是不是戒备心太重了。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同太守沾亲带故,好歹你也称呼他一声‘叔’。”蒲远躬一顿,接着说,“到了杭州后,起初你和苏子蹇行事,怎么也会同我说一声,我的脑筋是不如你俩,你说什么,苏子蹇说什么,你们互相都能很快明白,但毕竟此行我是令使,太守原也是有话吩咐下来的,今日你做事,又是如此。”

沈书嗯了声,心想老子把事给你办完了,你还在这里婆婆妈妈什么。不过沈书的脾气不容易动怒急躁,便倒了杯茶,边喝边耐着性子想听蒲远躬把他的屁话讲完。他不经意间瞥见蒲远躬床榻左手边的柜子上摆了一只敞口的罐子,罐子圆挺的肚子还挺漂亮,描金勾银。

“你在看什么?”蒲远躬顺着沈书的目光看去。

“这馆舍的人还真有眼色,知道蒲兄是咱们这群人里最有身份的,连摆饰都讲究许多。”

蒲远躬讪讪笑了一下。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今日是我莽撞,蒲兄生气是应该。”沈书起身,端端正正地朝蒲远躬弯腰行礼,再坐下时开玩笑地说,“令使大人不会为此就要同我算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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