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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四(1 / 2)

不满归不满, 到了席上,韩林儿还是很像那么回事。穆玄苍奉命站了宿卫长的位置,持剑上殿, 顿时惹人侧目。

殿上一人与刘福通极为相似,便是刘福通的弟弟刘六,大宋初建, 以盛文郁、杜遵道为左右丞相,刘福通自己与罗文素做平章政事,刘福通还有个弟, 叫刘六的,被任命为知枢密院事。多年来刘福通征战四方,他弟在内主军事调令, 盛文郁则负责军队后勤。

唯有杜遵道倒霉, 上任不久便被刘福通派人暗杀。

穆玄苍抱臂, 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 与盛文郁对上眼神,盛文郁的眉头一拧,眼带疑惑。穆玄苍的视线却未在他的身上停留,转向了别处。

“陛下舟车劳顿, 太保率军突入汴梁后, 诸事稍一停当, 便要带人去迎陛下, 怎么拦也拦不住, 这一片赤诚, 陛下可千万别忘了。”刘六停了杯, 笑吟吟地朝韩林儿说, 他一笑起来, 脸上皱纹便都挤作一团,面相本来和善,眼神却让人不舒服。

刘福通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刘六径自讪笑吃酒,不再多言。

宴饮却无丝竹管弦,更无歌舞,众人先是朝韩林儿行跪拜天子的礼,便起来落座吃饭。这班人当中有刘福通这等出身巨富之家的豪强,亦有盛文郁这样曾经进士登科的文官,打从刘福通杀了杜遵道自立为右丞相,之后又自封太保,这些最初尊奉韩山童为明王的老人便各有主意,哪怕共事,也拧不成一股绳。

一顿饭吃得气氛古怪,韩林儿下了席又叫人做东西吃,宫里却只煮一碗面片来。韩林儿坐在榻上只是气苦,抬手就要摔碗。

穆玄苍拿过碗,用勺舀了喂他。

韩林儿吃下去小半碗面片,方觉得气顺了些,他眼珠轻轻一动,端详穆玄苍,穆玄苍坐在龙床脚踏上,实在委屈了他的一双长腿,只能侧曲起来,怎么放也不舒服。

“你说,他们是不是都瞧不起我?”

穆玄苍吹凉勺里的面片,看着韩林儿吃了,回答道:“既然他们用你父号令天下,如今就得用你来号令天下。白莲教势大,各地百姓明里暗里设堂供奉,由来已久。”

“可我不是……”韩林儿自己最清楚,他是从他母亲的肚皮里钻出来的,而不是从天上掉到地上来的。

“嘘——”穆玄苍喂韩林儿吃完面片,让他喝了半碗热汤,“好好睡一觉,明日你母后就到龙亭了。”

“真的?”韩林儿疲惫的脸上腾起喜色,旋即又拉长个脸,“母后若还罚我跪,我怎么办?这边宫里可比安丰大多了,这么多人看着,我要是跪了,旁人岂不是更不把我当回事?”

“所以不能跪。”穆玄苍淡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心里头要有主意,夫子教训你,对才听,母亲罚你跪,罪才跪。天子有罪也是无罪,所谓罪己诏,只是拿来堵天下人的嘴。你要人人都敬你,先要人人都怕你,而要人人都怕你,便要让人看不穿你想做什么,尤其不能让人看出你害怕。”

韩林儿皱起眉头,不由伸手摸了一下穆玄苍的眉毛,又摸他的嘴唇,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变了个人。”

穆玄苍放下碗,接着单膝跪地,略低下头,显露出服从。而他的腰背,直至脖颈,却无一点弯折,又仿佛充满了倨傲。

“今日之前,卑职还不是您的宿卫。”

韩林儿听这话忍不住高兴起来,他吃了东西,心情便好起来,许久不曾睡过的床让宫人熏得又轻又软,偌大的宫室本是韩林儿惧怕的怪兽,他却感到安全。穆玄苍有如一头猛虎,而他在猛虎护卫的洞穴中,安然入睡。

等到韩林儿睡着,穆玄苍将寝殿内的灯剪去十枝,只余下两朵微火,他看了一眼榻上,韩林儿裹紧被子,睡得毫无忧虑。

“让马枣回大都,不必来了。”穆玄苍说话时,暗处的人轻嗯了一声,等了一会,不闻穆玄苍说话,便起身。

花树漏下的阴影割碎邱辛月素白的脸,她的皮肤光洁,目光如无波的湖水一般柔顺寂静。

“魏王有任何异动,让他立刻传书,带三只训练过的信鹞过去。”穆玄苍想了想,又让邱辛月去部署,潜伏进龙兴。

邱辛月:“那是洪修的地盘。”

“所以行事必须谨慎,不能让他察觉。陈友谅如有神助,去查查他身边是否有江湖人,宗茹的辩才出众,遣他去投奔徐寿辉,想办法唆使徐寿辉迁都龙兴。”

“这么一来,徐寿辉就会同陈友谅碰上。”邱辛月沉吟道,“徐寿辉并非草包,大智若愚,但他有侠者之风,恐怕斗不过陈友谅这等狡诈机变的小人。”

“倪文俊死后,徐寿辉碰上陈友谅是迟早的事,若徐寿辉能压服陈友谅,或者可派人同他议和休战。”穆玄苍想到一个人,到时候让韩林儿下诏,使朱元璋派人去同徐寿辉议和,朱文忠正在南面前线,建德既下,跟着便是婺州。穆玄苍已得到消息,攻下建德后,朱文忠便受命留守,胡大海、邓愈领兵继续向东进攻。而陈友谅则以龙兴为据点,将战线向东推进,与元军作战的同时,同朱元璋亦免不了摩擦。待尽取了朝廷的地盘,这两方必然会直接对上。那时朱文忠若还驻守建德,则很可能在池州、徽州一代同陈友谅发生争抢,要是徐寿辉压住了陈友谅,若朱文忠执意要让沈书前去议和,沈书便可以有功回到朱文忠麾下。

“徐寿辉未必肯和。”邱辛月道,“现在谈定局还太早,若龙兴真的藏龙卧虎,还是我去一趟。”

穆玄苍知道邱辛月一旦提出什么建议,必然深思熟虑,便不多说,只叮嘱她不要打草惊蛇,见势不妙,立刻回撤。

邱辛月深深看他一眼,嘴角浮现一丝极浅的笑意。

“门主也多保重,刘福通不好对付,韩林儿性情乖戾,取信于他并非易事。”邱辛月叹了口气,垂眼时瞥见近处的矮灌木绽着不少白色花朵。

“金边六月雪。”穆玄苍也看见了,“你喜欢?”

邱辛月一哂:“我的家乡开遍这种花,在北方多年也不曾见过,想不到汴梁有。”

“喜欢便挖一株走。”穆玄苍不想叫人来,亲自拔了短刀出来。

邱辛月按了一下他的手,拿过短刀,插入穆玄苍腰间刀鞘里。

“喜欢,又何必要妨碍它的自在,走了。”邱辛月话音方落,人已跃过高墙,不知去向了。

·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琅琅读书声传出竹林,沈书丢了手里竹杖,踩着湿滑的泥泞走上坡去。

纪逐鸢跟在他的身后,院门内小厮与小孩们各自上课,正读书的是小厮,老先生闭着眼睛,头随小厮诵书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点动。

倏然有人回头看见了沈书,当即从席上跳起来,把书往先生的桌案上一扔,赵林大喊道:“少爷回来了!”

老先生被溅了一脸墨,一把抓住赵林的后颈脖。

赵林像只小鸡仔似的被按了回去坐下。

给小厮授课的夫子姓瞿,正是杭州本地人,年轻时也给大户坐过馆,老了置三亩良田,同老伴相守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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