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彪动怒,杨修目瞪口呆,说到底,此时的他不过是个还没加冠的小朋友。虽然早有神童之名,也确实才思敏捷,但在阅历和经验上还是差了不少。
杨彪动怒后也才反应过来,自家儿子真的还是个孩子,他却下意识的当成了同等级别的对话,但也不好收回前言,毕竟父亲就是天,就算是错了,儿子也得受着。
他不着痕迹的稍稍缓和了下语气,淡然道:“魏王的野心,想必你也能看出一二,这天下已经变了,那你想一想,魏王的人情究竟有多珍贵?”
杨修脑筋急转,猛然反应过来,自家老父亲已经是三公之首的太尉,又不是魏王亲信,可以说官场路已经走到头了,就算致仕也没什么。
魏王欠人情又如何?就算给杨彪一个上公,也是有名无实的空架子,说出去比太尉好听些,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实惠?
一位中兴君主的人情,用在这种地方,对于世家出身的他们来说确实太亏了。
见杨修反应了过来,杨彪继续道:“况且这份人情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魏王安插荀文若为尚书令确实遇到了一些阻力,但并非不可克服,只要有两到三万大军在孟津渡晃上一晃,保管朝臣们个个改口。为父只是识时务,帮他省掉了这笔花销,也不用背上好用兵事的恶名罢了。
他能得二荀看中,能让冀州士族尽数押宝在他身上,那就不是一个公私不分之人。纵然碍于这份情面在封赏上稍稍偏袒,但也可能会凭空生出恶意,何必去赌这份人心?”
老父亲考虑的面面俱到,杨修心悦诚服,拱手道:“父亲高见,是孩儿愚鲁了。但不知父亲对后面的事有何准备?”
杨彪悠悠道:“你若贪得无厌,想用这份人情狮子大开口的获取利益,任谁都会心有不悦。可若是危难之际,希望借这份人情保上一保,只要不是心如铁石之人,终究会卖上几分面子。魏王在冀州所做的事如今已经近乎天下皆知,士族高门的好日子马上要一去不返,有这份人情在手,虽不能保得昔日荣华,但在新秩序里面搏一份优势总是可以的。”
杨修又晕了,这真的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只能晕乎乎的问道:“父亲的意思是,魏王要变法?”
杨彪想了想,点头道:“唔,确实应该算变法。从那种种政策来看,魏王或许是想动察举之法。”
“什么?”杨修大惊:“察举乃是三百余年之祖制,也是维系我等士族存在的纽带,魏王此举岂非与天下人为敌?颍川荀陈为何会支持他?”
“因为大势不可挡。他们是聪明人。”杨彪悠悠道:“战国的变法终究是留下了一条不易之理‘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复,何礼之循?’,他们是魏王近臣,想必知道的更多,综合判断之下认为魏王的变法不可阻逆,才选择了随时而变。
须知当年秦国变法虽然有所反复,但终究还是走到了商君想要的路上,与其拼个鱼死网破,倒不如合则两利。不管是什么法,怎么变,终究是有所机遇的,一味地抗拒还不如主动去迎合。”
“是冀州技术学院?”杨修很快便想到了这一政策,这也是唯一能和察举关联上的政策。
“是啊,当天下人都读书的时候,以私心为主的察举制也就彻底的没用了。况且察举自有局限,数十人,数百人来选还算效率,可若是要从成千上万人里面选,一个不慎便会激起民变,到时候就算魏王不变,天下人也会推动着去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