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这条船快沉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如今还在船上的人大多已经有了觉悟。
臧霸感觉很疲惫,最近不少老兄弟来信,旁敲侧击,谈天说地,但意思很明显——魏王天命加身,朝廷天威不可犯,我等是否该拨乱反正,弃暗投明?
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臧霸连笑都不想笑了。曹操击败泰山众时,也是这些人在劝他投降。
乱世中,换主君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之事,尤其是主君自己大厦将倾时,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就是不变之理。
曹操对于泰山众,利用的成分多于信任,这也是双方心照不宣之事。彼时的曹操雄心未泯,坐兖州而望天下,对于泰山众自然是来而不拒,且多加厚待,双方尚算和睦。
然而随着兖州局势每况愈下,加之此前李澈的挑拨,双方终究有了裂痕,即便曹操大加封赏,也难以平息泰山众的怨气。
如今曹操败亡在即,本就是草莽出身的泰山众自然迫不及待的想找下家。
但臧霸不想如此。
诚然,曹操确实是利用了泰山众,而且泰山众当初也是因为战败而不得不降,君臣之间谈不上什么深情厚谊,此时背弃而去,只要不反戈一击,名声是无甚大碍的。
然而臧霸拗不过这个弯,他还记得做狱掾的父亲教过他,大丈夫行事,需有坚持。臧戒自己也身体力行实践了这一点,一介狱掾,不从太守之私欲,坚持律法,保护犯人,哪怕身陷死境,也未改初心。
曹操和陶谦不同,当年初到徐州的陶谦没有什么底气,臧霸名义上从属陶谦,实则只是借壳上市,两人更多的是合作对抗关系,而非君臣。
对于曹操,臧霸是真真切切的认下了主君,而曹操也未曾有对不住他的地方,虽未到“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的地步,但正常的君臣关系是有的。
在臧霸看来,有些话能说服天下人,可说服不了自己的心。而若能说服自己,纵然天下人不服,又能如何?
因此臧霸给孙观等人回信时,只是细谈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其余一概不言。
虽是洒脱,此时也难免有患得患失之心,应下了曹操的命令,若是只能带本部上阵,未免太过凄凉。
满腹心事的臧霸掀开主帐的帘幕,顿时怔在了原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道道挺拔的身影,肃然立于帐中,见臧霸出现,齐声道:“愿为臧兄效死!”
恍惚之间,一如十年之前,十余名年轻人悍然追随他截下了郡中死囚的车队,又随他流亡东海,少掉了一二面孔,同路人终究更多。
鼻头微酸,臧霸大踏步走到主位,拔剑直指东方,喝令道:“奉曹牧伯令,破金乡!”
“诺!”
……
另一边,领着乐进往本部军营而去的曹洪正闷头赶路,不言不语。